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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岸的湖面上,岸边和浮台之间的开阔水域早已被各种船只所占据。有钱有势的豪富之家的大船其实已经在上午便已经安排好了位置,他们在靠近浮台的最好的观看位置。当然,这少不得花了钱银和面子,买通了宁海军的将官才得来的位置。宁海军出动,那可不是白白的干活。就连杭州府衙门也默许他们在这种时候谋得一些利益,否则宁海军的将士们岂肯用心。

“是,奴家自弹自唱一曲新词,这新词是奴家自己作的。几位先生泰斗面前班门弄斧,还请原谅则个!”谢莺莺轻声道。

身边传来轻轻的抽泣之声,林觉转头看去,却发现方浣秋正在轻轻的抹眼泪,似乎十分的激动。

方浣秋在旁嘲笑林觉道:“看来我娘把你看得比我都重要了,我刚才也碰了腿,青了一块,也没见她这么心疼。”

林觉为了缓和气氛,将话题引开。于是想起了那日方浣秋告诉自己的薛谦的故事,便想跟这个薛蛮子理论理论关于那篇刑赏忠厚论的事情。

“怎么?你知道这文章?”

林觉微笑道:“是啊,本来我还只是一丁点的怀疑,但他要跟我们上山,这不得不引起我极大的怀疑。他这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显然是有目的的。”

谢莺莺忙点头道:“正是那一场,林公子自己写的剧本,自然是一听便明了。但不知林公子觉得如何?”

林觉拱手道:“家主,当日确实怪我没说清楚,是我的错。”

“那就好,那就好。那么,我们便告辞了。入秋了,天凉了,用功读书固然好,但也要注意起居,莫受风凉。爱惜好自己的身子。知道么?”林柯已经化身为一个对堂弟百般呵护的满怀关怀的兄长的模样,不知者见之,必感动的涕泪横流。

“少说这些,我们没兴趣听。”林润粗暴的打断道。

林家前厅之中灯火通明,当林伯庸将答应张逸的条件说出来的时候,林柯林颂林润等人大骂出声,怒骂张逸胃口太大,心眼太黑。而黄长青听到这个妥协的结果,摊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要说此事给林家丢了大脸了,光是这被张逸敲诈的每年多一成的分账,每年林家便要损失一万多两银子,而且年年如此。一下子闯下这么大的祸事,黄长青还怎有气力站起身来?

“张大人说的是,怎样才能给贵公子以安慰呢?要不老朽亲自给他赔礼道歉,再赔偿些心理损失费?”

张衙内一见到张逸,顿时大哭出声,抱着爹爹的腿便哭诉起来。将林家人毫无征兆的将自己从望月楼里拉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张逸看着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光着屁股的儿子,真是又生气又心疼。张逸身有隐疾,虽然妻妾成群,但一直皆无所出。直到张逸四十岁那年,得一名游方道士的药方医治,方才有了张衙内这个宝贝儿子。而且仅此一子而已。兄长张钧乃当朝计相,但张钧膝下有五个女儿,却独独没有一个儿子。所以张家兄弟二人只有张衙内这么一根独苗,无论是张钧还是张逸,都对这根独苗溺爱有加。正因如此,张衙内才在纵容之下成了这副德行。

谢莺莺皱眉看了一眼林觉。林觉也皱了眉头。谢莺莺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咬咬牙往外走。忽然间,林觉看到了窗外街道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楼上这里挥了挥手。林觉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眯眼细看。林虎站在街角正拼命的朝着窗户这里挥手。林觉大喜过望。

林伯庸很是高兴,亲眼见着两件宝物被移入单独的仓库密室之中,林伯庸长吁了一口气。明日可以去禀报梁王爷前来赏验货物,平安运到汴梁之后,今后和梁王的这根线便是正式搭上了。

“再说林觉的事呢,怎地又说起这些事了。老二老三,劝你们消停些。正要闹腾出来,长青叔这里很难做。爹爹其实心知肚明,我们也不能闹得太过分。”大公子林柯仰躺在竹椅上,嘴里叼着一根湘妃竹的牙签,咬的滴溜溜乱转。

然而,坐在对面静听的谢莺莺却不能淡定了,在进包厢之后,她已经很多次看到林觉痛苦的皱眉。开始还以为是林觉对自己不满意的表情,到现在才知道林公子那是伤势未愈之故。打的可是臀部啊,现在这个人就这么端正的坐在对面,其痛苦可想而知。

绿舞叹了口气,虽然满心的不愿,但也只能去请。绿舞走后,林觉在林虎的搀扶下进了旁边的茶楼,找了个清静的包厢呆着,静静的等候。

两名仆役硬生生的将重重挥击而下的大棒停住,差点闪了腰。家主发话,黄长青和林柯等人也不能反对,只心中很是不快。

林觉尽量保持镇定,对于林全的事情他是绝不后悔的,如果实在是事情包不住,自己也只能撕破脸将林全意图买凶对付自己的事情当众抖落出来。大不了离开林家,那还能如何?当然这是闻不得已之策,自己就算是离开林家,也不能改变是林家子弟的事实。将来那一场大清算还是要落在自己头上,自己的目的是要扭转家族命运,而非是闹的被逐出林家。总之,事情没变的更坏之前,自己绝不会走出那一步。

次日清晨,方师母急火火的赶到了城里。昨日方敦孺回书院后告知浣秋犯病的消息,方师母急得要哭,当即便要连夜下山来。方敦孺竭力劝阻,这才让她同意次日进城探望。但这一晚方师母辗转反侧怎能睡得着。

傍晚时分,小睡了一觉的方浣秋已经精神很好了,若非林觉坚决反对,她怕是已经下地乱跑了。但在她的坚持下,林觉同意让她起床坐在院子里。

林觉一愣,旋即释然。方敦孺虽人不在朝中,但在朝中却是有很多官场上的好朋友的。只是没想到杭州知府严正肃也是先生的好友。

方浣秋走上前去拉起绿舞的手赞道:“真的是个好美的小姑娘。难怪你家公子喜欢你,我见了都喜欢的不行。”

绿舞红着脸指着窗户道:“关……关窗。小虎在他屋子里怕是能看到。”

“谁知道呢?只有去问老四了。我估摸着应该不会动手,老四是那种吃了亏捏着鼻子不出声的人么?多半是被绿舞扇了耳光。我说这件事是想说,林觉心里对老四的举动定是恨之入骨。那天捉奸的事情这么蹊跷,若是有人暗地里捣鬼的话,这便是动机。”

“不瞒公子说,我望月楼今年没有参加花魁大赛的想法。”

“公子聪慧,情形正是如此。他们见我们不愿意,便处处暗中使手脚。恩公当日救奴家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几个在船上闹事的客人吧。那一天是他们连续十几日去我望月楼红船上滋扰了。那几人便是他们派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的子弟。其中一位还是杭州通判张大人的衙内公子。那日他们逼迫奴家喝酒,言语动作污秽不堪,奴家一时想不开,便跳湖打算了解一生。幸而得公子相救,方才未贻终生之恨。”

“还不给我回房去。”谢丹红喝道。

然而这两个女子根本不依。两人上来一左一右拉住林觉的衣袖扯动,口中劝说不停。绿舞被她们挤到一旁,想插手却又没办法,气的直跺脚。街上百姓熙攘而过,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和一名青年公子拉拉扯扯,顿时引起了众人的主意。一些百姓已经开始驻足围观了,几名经过的妇人捂着嘴偷笑。一些闲汉已经在旁开始喝彩说些风话了。

“秋容说……你担心将来会离开我是么?”林觉轻声问道。绿舞低着头红着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浣秋想了想道:“可是还是有所不同啊。你可以写出爱莲说这样的文章,他们却写不出啊。”

秋容擦干眼泪苦笑道:“我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在林家快十年,不过存了十几两银子,几套衣衫罢了。二公子稍等,我马上便收拾好。”

“知道,先生还提及了一段往事,据说当年黄管家似乎请过他来家塾教书……”

“我知道,我怎会怪家主。恨就恨那妇人,闹得我不得安生。长青叔,你若有机会,替我美言几句,让我早日回杭州好么?”

黄长青的心思被一语道破,他刚才也看到了钱氏和林全,他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了不让林伯庸看到这一幕,他赶忙回来要求换条路走。可是林伯庸已经看到了这一切。

当然,计划是计划,林觉的部分已经全部结束,剩下来的便只能听天由命。如果秋容不敢将此事透露给钱氏,那么这个计划便彻底告吹。张勉和林伯庸的见面倒并不让人担心。毕竟林虎是乔装传信,事后连衣服都丢进了西河里。林虎又不经常在府里出现,只是才来自己身边几天而已,也没人认识他,更别提会认出他便是送信人。

钱氏瞪着眼道:“到底是什么事?”

“忍一忍。脸上的黑油泥现在不能擦,免得被人认出来。再说,有了这层油泥,你脸上的害怕的样子别人也看不出来。”

第四天的中午,靠在桥栏杆上盯梢的林家仆役忽然惊讶的发现,不久前上了茶楼的林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本以为又是无聊的一天的仆役忙抖抖袖子远远的跟着林觉走。因为上次盯梢林觉的两人无缘无故被街上的人打了一顿。事后分析认为此事必是林觉所为,所以黄长青特意吩咐了其他人,一定要隐秘从事,保持距离。

林觉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是呢?咱们岂非是自投罗网?你我两个人可斗不过他们七八个。”

……

方夫人点头应了,母女二人出了门和林觉擦肩而过。林觉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方浣秋明媚的双眸扫了自己一眼,却也只能目不斜视。

方浣秋蹙眉道:“我娘去杭州城买东西去了。我爹爹受人之约去城中会友。他们上午恐怕是回不来的。要回来也是午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