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邵珩稍稍清醒些时外面的天儿已经黑了,邵敬霆和长公主双双关切地围上来:“浔阳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邵珩笑了笑:“左右闲来无事,便听他胡言乱语一番又有何妨?”或许以前她对这种事不怎么信服,可如今,心态必然是不同以往了。

他定定的望着依旧躺在榻上的蚕丝被,伸手指了指:“这被子……可是在抖?”

擦了防晒膏,雪鸢拿了几身儿衣裳过来:“今儿个郡主穿什么衣裳好呢?”

见她不说话了,岑栩生怕她真的睡着,又提着她的“耳朵”晃了晃,这次却是拿捏好了分寸,尽量不弄疼她:“你先别睡,朕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擦了防晒膏,雪鸢拿了几身儿衣裳过来:“今儿个郡主穿什么衣裳好呢?”

除却身材不说,再瞧那美到不可方物的一张脸,蛾眉螓首,杏眼樱唇,香腮染赤,低眉不语三分笑,眸含秋水四分情。

没有了那道灼人的目光,邵珩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同太皇太后说话时也就格外放松,时不时地讲些外面的趣事儿哄老人家开心,长乐宫里倒也是欢乐一片。

“重获新生……”邵珩喃喃着那四个字,心跳不由漏了半拍。她神色变了变,转而对着朱雀和红鹦道:“你们在前面路口等我。”

邵珩被岑栩方才那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哪里还想同他说什么话,此时巴不得他赶快离开,于是很是体贴大方地道:“自然是政事要紧,浔阳留在这里陪伴太皇太后正好,哪能劳烦陛下相陪呢,若传将出去,反倒显得浔阳不懂事了。何况这般暑热天气,陛下这会儿回去刚好,若再晚些太阳到了头顶,怕是要中暑呢。”

乔箬想了想,觉得母亲说的也挺有道理便没再说什么。可这心里到底有些气不太顺,也只好暂时压下来。

这庄园,未免太过古怪了些。

邵珩看自己好像撞的不轻,顿时有些后悔,不过做都做了,也不好认错,硬着头皮道:“你,你在我面前哪里有点一朝天子该有的样子?被你占了便宜我还不能防卫一下?”

岑栩松开她的手腕,面容冷峻,黑白分明的眼里噙了丝怒意,根本不理会她此刻的担心,略微扬了扬唇角:“你不是不出来吗?不是很孝顺,要陪你爹娘一起赏月吗?”

红衣女子笑说:“这里的两扇门,一扇是下一关的入口,一扇是我们趣味庄园的出口,你们只有一次选择机会,如果选对了入口,便可以进入我们的最后一关——明月阁,若是不小心选了出口,你们便要离开趣味庄园,之前的那些关卡也不可以再进入。”

姐妹四个商量妥当,便手拉手一起去往趣味庄园。

邵珩觉得这样挺好的,两个哥哥要出去,她和妹妹也要出去,娘就是她爹一个人的了,只怕她爹心里是很乐意的。

乔第今日穿了件密合色绣金叶菊的衫子,发髻简简单单地用一支翠珠银簪绾在耳后,脸色看上去略显苍白,但气色却是比上次她来时好了很多。

邵璃听得心跳漏了几拍,面红耳赤地看着他:“湛,湛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合规矩?”她觉得心上涌起一丝甜蜜,是她长这么大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的。

“大夫,您再快些吧,我姨娘的病怕是撑不住了。”一个轻柔而又急切的女声自胡同口响起。

长公主说完身形一顿,惊愕地望向了门口那个高大秀气的男子,翕唇轻唤了一声:“阿,阿湛……”

“三哥,安王的……腿,能好吗?”她原本是想问那方面的问题,又觉得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问这个不好,旋即改变了问题。

邵珩撇撇嘴:“那这样我岂不是亏大了?”她的手到现在还不能拿筷子呢,他反倒安然无恙了。

其实,他也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他与暴云霆自幼一起长大,太了解他的个性。素来不近女色的暴云霆看上乔国公府毫不起眼的庶女太过突然,的确令他心中起疑。他只是存了渺茫希望,想着暴云霆或许会知晓乔第的一些秘密,说不定便跟浔阳变被子一事有关。

“上药才好得快,你乖乖坐下,我轻着点儿。”他很好脾气地哄着。

邵珩吓得屁股还没暖热乎就赶紧站起来,下意识后退几步,双手护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你,你,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昨晚上的事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怎么还这么厚脸皮的来找她?

安王握着轮椅的手紧了紧,清俊儒雅的脸上略显一丝苍白,双目好似蒙了一层雾,幽远而深邃。他略微发白的薄唇轻抿着,却没有说话。

“浔阳。”长公主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邵珩吓得蒙上被子,翻过身去。

“你快把脸拿开,不要占我便宜啊。那天晚上我就说过了,我不会嫁给你的!”其实这几日她躲着不见他不止是因为自己不是他梦里的那个人,还因为她没考虑过要嫁给一个皇帝,觉得自己应该远离岑栩,避免不知不觉陷得太深无法自拔。

乔第了然:“知道了,去把被子放内室吧。”

乔第看邵瑢黏着邵珩的模样不由笑了:“她一会儿找不到你就急的要出来寻,没想到你竟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邵珩脑袋一翁,手里的莲花顺势又重新跌回池水里。

岑栩这般想着,脸也随之阴沉下来:“不知道。”

这乔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素来温婉娴静,本就是长安城不少贵公子所梦寐以求的,若她和乔箬的身份能够互换,只怕要将全长安的姑娘们都要比下去了。

这一夜,邵珩闻着岑栩身上那淡淡的龙涎香,意外的失眠了。她睡不着,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他匆匆关了窗子,大步走至龙榻,定定的望着她:“我……我还以为……”素来高高在上的岑栩难得这般结结巴巴。

“朕是一朝天子,将来必然后宫佳丽无数,哪朝哪代不是如此?可朕把一颗心全都给了你,这样还不算情深义重?”

“是,据说是跟着家人来我大夏游历,她不小心和家人失散了。”朱雀回道。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所有人幼年时期都该是如她那般安安稳稳、无忧无虑地度过的。

“不许就是不许,你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什么?”佟嬷嬷厉声呵斥他,看着倔强跪在自己跟前的儿子,她的眼眶不由的红了。

“好了!”邵老夫人呵斥一声,“大清早的,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崔氏这话明着是夸长公主的两个女儿,实则是希望长公主顺着她的话反夸赞一番她的女儿邵珊,她也好顺着将大家的焦点转移到自家女儿身上。

邵丞相道:“浔阳也病了些日子,前几日又去了宫里陪伴太皇太后,你祖母也一直惦记着你呢,恰好明日是七月初一,浔阳便陪着你母亲去长浚伯府向你祖母问个安。”

当年先帝登基三个月,这位身份尊贵的小皇弟出生,直接便被先帝封为舜王,岑玥这个名字也是先帝亲赐。后来先帝驾崩,新帝继位,舜王也被尊为皇叔。

金嬷嬷笑道:“方才苏州那边新进贡的缂丝布帛,太皇太后惦念着郡主,便让奴婢全部带了来让郡主先挑两件做衣裳,也当是补偿那条天南国进贡的薄衾了。”

“好好好,奴婢这便去帮主子打听。”雪鸢笑说着转身走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银嬷嬷已经备好了膳食,刚好岑栩也已经过来了,邵珩便扶着太皇太后前往长乐宫的前殿。

邵珩此时被他盖在身上,他身体的反应她自然感受得到,一时间吓得不轻,很怕他突然兽性大发把自己给扑到了。

岑杨笑道:“不敢隐瞒皇祖母,孙儿只是同陛下说这位浔阳郡主随了安福长公主的相貌,难怪太皇太后宠她。”

瞧着那一盘的水晶丸,邵珩的眼睛都亮了,又忍不住抱着太皇太后的腰娇娇地道谢:“谢谢太皇太后。”

她是浔阳郡主,从始至终她都是浔阳郡主邵珩!她不是乔第,她只是上一世在乔第的身体里借居过而已。而如今乔国公府里的那位,才是真正的乔第。

“收拾行李做什么?”邵珩心里又是一紧。

再后来,他便回到了三年前。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自己了。

太皇太后闻此也乐呵了:“这你算是说对了,若不贿赂了你,你们兄弟两个连成一气,哪还会把哀家的话放心上?你们说说,浔阳那丫头多好啊,自幼在哀家身边长大,模样秉性都是好的没话说,怎么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