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许多年来,望忧峰在首座真人清玄上人的带领下,惊才绝艳之辈不可胜计,无论从弟子人数,还是影响力上,也有何长门离忧峰暗暗抗衡的意思。

话音方落,在场的所有望忧峰和莫忧峰的弟子,除了林逸之以外,其余人等各个一声清叱,各色的仙剑轰鸣震颤,顷刻之间半空之中,剑音凛凛,瑞彩流光。

不是他俩!曾锐金的眼神默默的扫过这两人的神情,这两人眼中的怒火和失去同伴的愤恨,是伪装不来的。

风雨中的洗炼,不是死亡,便是笑傲四方。林逸之,又属于哪一种?

林逸之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仍是斜倚在那树旁,大口大口的饮着坛中之酒。

一种似野兽般的沙哑嚎叫从欧阳越的喉咙中发了出来,他圆睁二目,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林逸之师兄,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还请饶恕则个!”

欧阳越再不多言,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丝狠毒之色,狠狠道:“这可是你这小子找死,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一刻,心再无半点挂碍,这一刻仿佛就如自己取得了无上的尊荣,那种感觉,他几乎想到了沉浸其中,长眠不醒。

那大鸟见此人得了教训,这才收回眼神,似得意的朝天长鸣三声,蓦然之间,巨翼一振,下一刻已身在长空之中,阵阵清鸣,倏忽不见。

言罢,却并不快步疾走,只立在门前抱拳躬身道:“后进晚辈,纳兰明轩叩拜离忧仙长师兄,路途遥远,更兼错走了冤枉路,不知是否错过了招收弟子的时辰,纳兰冒昧叨扰了!”

众人心下好奇,皆看向山道,不一会儿,三匹高头大马自山道之上,飞驰而来,荡起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吱呀一声,门响影动,白离木一身白衣,缓缓的走了出来。今日,他却是显得平和不少,看了看立在崖前的林逸之,缓缓道:“小师弟起的早啊!”

林逸之不敢猜测师尊的心思,只得再次垂首站立,一副听凭发落的样子。

岁月在他的脸庞烙下了深刻的印记,带去了他曾经的风华正茂,如今的清玄,早已是一名沧桑的老者,除了那身上浩然的真气,便是与俗世人家的长者无疑了。

你不同意我们望忧峰的提议,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一直等到你同意为止。陆无羁却也是越老越精的主,你站你的,我做我的事情。

他蓦然想起那个微笑如风,浑身散发着温暖的白衣青年。如今,他又身在何方?他比自己却强得多了,怕是这个时候正踏遍青山绿水,引吭高歌。大道通天,逍遥自得罢。可是,人海茫茫,什么时候还可以再次相见呢?如他所说,美酒佳酿,大醉三日。

白衣少年忽的一拦她,然后指了指林逸之。

林逸之心下不忍,便走了过来,想要扶他一把。

林逸之一时无语,呆立在当场。

不等林逸之答话,虺耒又开始了他的讲述:“五百年前,因为这诸般异象,我的九位兄弟将他们积攒了几百万年的全部法力都集中于我一个人的身上,刹那之间,我的实力猛然上涨,我和兄弟们用了十个昼夜的时间才将蛮荒炎域与外界之间的禁制撕裂了一个缝隙。而做完这一切,我的九位弟兄终究太过虚弱,他们放弃了逃生的机会,让我一个人离开。那时,我泪流满面,我发誓我要出去,找那高高在上的五个所谓的神兽算账,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我告诉他们,让他们暂且忍耐一时,待我解救他们那天。”

“可是,你们为何会被放逐到那里呢?”林逸之问道。

林逸之腾的睁开了眼睛,一个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瞬间,撕心裂肺的疼痛和浑身酸软的脱力感让自己不由得再次瘫软了下去。

“他好像真的有很重的伤啊!”陆汐月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低低的冲林逸之和白衣青年道。

陆汐月却一摇头:“那又如何,蛇衔草找到了,可是洞口在哪里呢?”

只得,咬牙硬挺,勉力坚持。

只是,那个看似沉沉睡去的女子,却在烛光摇曳中猛的睁开了眼睛,如星子一般的眸,望着房门外的黑暗,久久无语。

这种非人的折磨,让兀自昏迷的林逸之不断地发出没有任何规律的呻吟,凄惨而痛苦。

“不怕,有逸之哥哥在,便是所有的惊心动魄也是一场风花雪月。”温柔如水,却又诉说的如此坚定。

林逸之强自按下种种不好的情绪,淡淡的笑着朝他们打着招呼。只是微微有些发黑的眼圈被曾锐金看个正着,曾锐金呵呵笑道:“小师弟,看来是昨晚没有睡好啊,怎么一个人在这么大的莫忧峰前院还不够你睡啊!”

段朗坤这才正色道:“方才大师兄召集我们去他的房中,要传达有关这次十年一次的离忧向俗世收徒一事的详细内容,就差你俩了,我一猜你俩就在这里溺着,便寻了来,我们快去吧,莫让大师兄等急了。”

这茅屋似乎也披上了谜一样的面纱,静默的等待着谜底揭开的一刻。

穆蘅秋觉得陆汐月的确是有点没大没小了,把眼一瞪道:“汐月,不要闹了,过来娘这边!”

陆无羁这几年一直在闭关修炼,修为于五年前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他这闭关与旁人不同,旁人闭关大多闭死关,少则三年五载,多则一二十年,在那净室里一步不出,便是吃饭喝水也要有人到门外。像是杞难这十年便选择了闭死关。这种方法虽然修为精进很快,但是于世外相隔,很多事情无法处理。且由于掌教闭了死关,这离忧教上下数万之众的大小一应事务,皆有八脉首座牵头处理,恰恰今年便轮到了这莫忧峰当值。

这陆汐月和林逸之两人自一起前往那莫忧峰顶峰搬天冥石起,便恍恍五年的时光,期间林逸之却是经历多少次的险象环生,体力极限,陆汐月更是寸步不离的照料着他。

林逸之朝那恢弘的大殿看了好久,才收回眼光,迈步来到大殿门前,刚要迈步进去,便听殿内有脚步声音,从里面走出一个道士打扮的少年,却是准头端正,朗目剑眉,冲林逸之一打稽首道:“无量天尊,是林师弟到了么?”

陆无羁定了定神,这才往屋中瞧看,只见这祠堂之内却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人,只是那灰尘却是厚厚的铺满了整个祠堂之内,蜡烛昏黄,映照着一尊早已缺少了半张脸的天师塑像,却把那天师映照的有些丝丝的诡异。

天嗔怪眼一瞪道:“他若不依,我便和他再打过,是要讨个公道!”

白离木眼神不错的看着半空中陆无羁和天嗔交战的场面,缓缓道:“师尊的掌法虽越来越慢,但是确实掌人合一之道,无论是习武还是我们修真之人都讲究一个无招胜有招,师尊的掌法正是应了这句了,师尊虽然气势上并不占上风,但是掌法连绵不绝,虚慢实快,掌风无形之间化作一道如有实质的气墙,那天嗔的掌法看似威猛无比,却是流于表象了,根本对师尊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我看不出一百回合,天嗔必败!”

怕了么?也许是吧,只是没有人来得及思考,因为离忧教的弟子没有一个是懦夫孬种,不需要思考生或死,有的便是那一往无前。

胡峰兀自喘了好久,这才平复心血忙恭恭敬敬道:“陆师叔,我家师尊平日里教导有方,若不是迫不得已,今日小子也不敢冲撞了陆师叔,今日以小犯上,却是情势所逼。方才我见陆师叔雷霆大怒,要一剑斩了这人的胳膊,我见他是嗔忧峰内门弟子,无奈才挡了师叔一剑,还望师叔海涵!”

等了片刻,陆无羁当先从内院迈步而出,紧跟着是穆蘅秋拉着陆汐月的手走了过来。陆汐月一眼看到林逸之,便快步来到他身边道:“逸之哥哥,你还不会驱物,我已经是驱物大圆满了,一会我的青玉箫载着我们俩一处去罢。”

敲了大约五六下的样子,屋门轻轻的打开,白离木的身影映在曾锐金的眼前。白离木看到是大师兄,好似吃了一惊,随即一笑道:“原来是锐金师哥,小弟昨日回来太过劳累,原想前去探你,可是实在是没有精力了,又想到师哥你在仙隐剑阁和那盗剑之人大战了一场,受了伤,因此便没有打搅师哥休息,没曾想师哥倒先来我这里了,真是离木的不对,师哥来这里好一会了?”

“杀——杀——杀——”林逸之的神智早已被这满心的杀戮所占有,嘴中含糊的说着这唯一一个能听的清楚的字。然后已经冷若寒冰的右手忽的抬起,死死的掐住了陆汐月白嫩的脖颈。

杞难微微一笑道:“我晚些时候听到楚箫向我回报盗剑之人的事情,便听他言说了此间之事,我料想这林逸之怕是神魂受损,又想到他的丹田怪异,似乎先天有所缺陷,怕陆师弟你一人应付不了,所以便来看看。”

陆无羁心中早已是如翻涌的潮水一般,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他要求最为苛刻的小徒弟,这个从未正眼瞧一眼的庸才,今日却为了自己的女儿以命换命,身受重伤却还要坚持的护陆汐月的周全,若今日没有这平日里这个最不成器的傻徒弟,他的女儿此时恐怕……

林逸之面色一凛道:“拦不住也要拦,纵使粉身碎骨也要试一试,废话少说,莫不是你不肯动手了?”

林逸之轻轻的开口道:“小师妹,你醒了……”

那闪闪的白色粉末,四散飘逸,竟形成了如点点星光般的光幕,迎着门外飘进的白雪,美得惊艳。

空气不知什么时候骤然变得紧张,甚至随着众人每迈一步,这种寂静就更显的压抑无比。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神秘的盗剑之人应该早已隐藏在暗处,这寂静或许下一刻将被激烈的争斗突然间撕得粉碎。

这一双涌动着鲜血的瞳,就那样的充斥着整个天空,仿佛这瞳一眼望去,便是末日与杀戮。

蓦然间,掌声,欢呼声,法宝的轰鸣声声若震天。

“砰砰砰——”无数的清脆的轰击声,问心剑霸道绝伦的剑气和这肆虐的狂风撞击在一起,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剑气瞬间消失了一半,而那诡异的巨风似乎怕了这剑气一般,忽的一转个,竟生生的钻入了乌云之中。

林逸之生性老实善良,平素最怕别人冤屈自己,闻听此言,骨子里除了感觉滑稽外,一股愤怒和倔强油然而生,随即一拜到底,进而面色一正,一字一顿道:“莫非诸位首座师伯怀疑逸之么?方才我所施展的道诀有可能是金丹大圆满的境界么?如果诸位师伯认为我这样的修为可以和师尊交手,那便取了逸之的性命便是!”字字如铁,不容退让。

这里便是离忧教为何能成为天下修真魁首的原因,这些年轻俊才,皆是惊才绝艳之辈,最低的也在驱物期,这便是何以离忧教能屹立千万年不到的底蕴。真真是人才无数。

穆蘅秋只得把陆汐月拉到自己怀里,示意她不要说话,这九岁的女娃只得靠在娘的怀中,无声的抽噎着。

言罢又是好一阵寒暄,外人看去当真是和睦恭谨无比。

只是那个枯瘦的宁完我一边专心致志的啃着鹿腿,一边小声的嘀咕着:“不亲假亲,猪鼻子插大葱……”

待清玄落座之后,大殿内又是一片寂静,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每个人都不说话,都这样干坐着,半晌之内,无人言语,整个大殿只回荡着宁完我吃着鹿腿津津有味吧唧嘴的声音。这气氛竟显的有些滑稽。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就在众人都等不及的时候,清玄上人言说再等一刻钟,若人还未到齐便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