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这个如木头一般的林逸之赤手空拳的傻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倒不是他不想召剑而出,因为他这个修为是在是无法御剑的,那寂灭魔心倒是可以,只是,在这么多人前,他哪里敢显露半分。

便在此刻,人群中一声气愤无比的声音叫嚷了起来:“离忧教包庇凶兽楚箫,今日我俩便是拼个分身碎骨,也要与你这个杀人的伪君子拼个你死我活,为我那欧阳兄弟讨还一个公道!”

半倚高树,睡意正浓。

纳兰明轩一笑,轻轻的酌了一口道:“这酒名忘离殇,初时浓烈,宛如离人方去之时,肝肠寸断,落魄失魂,可细饮之下,却是甘冽非常,能让人忘却方才的口感,恰如,忘却离别的悲伤,忘离殇,忘离殇。便是如此得名。”

欧阳越身体猛的一激灵,因为那被掐感觉的消失,他大口贪婪的呼吸着离忧山的空气,他心中从未觉得这里的空气是那么清新。

蓦然林逸之再次转回头,毅然决然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那个一脸惊愕的欧阳越,沉声道:“再说一遍,你先出手吧!”

声音洪大,浩然正气:“诸位,你们现在已经来到了我离忧山离忧大殿之前,一路之上波折颇多,有一些人已经过早的退出了这个竞争的队伍,现在留下的人,距真正的离忧教弟子的目标已是越来越近,只是,大家切莫掉以轻心,以为来在这里,成为离忧教弟子是顺理成章之事。如此,便是大错特错了。离忧教创教千万余年,自创教祖师离忧子始,经天机道尊,鸿乘老祖和上届掌教真人无极真人,各个皆呕心沥血,披荆斩棘,才有了今天这份基业。如今我离忧掌教杞难真人,功参造化,道法通天,更是大能大德之尊长。因此,能入我离忧教者,必要牢记我离忧真言,有吾离忧,天下无忧!皆要以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为己任。如今魔教有死灰复燃之势,入我离忧道门者,不能与魔教妖人有半点瓜葛,而且今后要牢记本心,遇魔人作祟,只有拔剑相向,没有退缩!诸位都牢记了么?”

这大鸟似乎是飞的累了,将尖喙投入那泉中,似在喝水,如此再三,怕是喝饱了,昂首振翅,引吭清鸣。满山珍禽,闻之共语。一时之间,整个山谷鸟叫连连,这山谷的幽深之意似乎愈发浓重了一二。

曾锐金和楚箫在门内看得清清楚楚,皆对视一眼,对这来人的气度颇多赞许,只闻听这人姓纳兰,都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陆云听了个正着,心中暗道,这厨子如果被宁完我师伯看上了绝对欢喜,如获至宝的收他做弟子,反正他那一脉里已经有一个著名的厨子,再多他一个也无所谓。

白离木点点头道:“不错,招收弟子一事,关乎我莫忧峰后继人才,不可轻忽啊!我莫忧峰人少,这个机会是师尊百般退让才得到的,我们应更用心才是。”说完,走到林逸之身旁,并肩看着崖下的云雾。

林逸之再老实,这些事情打死也是不敢说的,若让这极讲所谓规矩的师尊听到这不成才的小徒弟下山,偷偷去了妓院,还差点把命搭上。他可以肯定,自己的师尊非勃然大怒,废了他这点不起眼的修为不可。

陆无羁看罢多时,心中竟有了些许的怅惘,长叹一声道:“师兄,你老了不少啊!”

楚箫乘兴而来,却未曾想陆无羁一脸的不买账,而且任他如何解释,说的口干舌燥的,这枣核脑袋就是把头一摇,一个不行,百个不行。最后说急了,干脆将脸一拉,说什么让清玄亲自前来,便再也一声不吭了。把楚箫一个人晾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生尴尬。

思念,是一个很不好的东西,它时时牵引着你敏感的神经。越是想,却越是不见,越是不见,却越是疯想。千百年来,多少红尘男女沉醉在这宛如轮回的循环之中。生生死死,却又甘之若饴。

一男一女,粉衣飘飘,白衣如雪。

林逸之刚迈出的一条腿,又缓缓的收了回来。

纱衣薄如蝉翼,修长的身子,乌发满头,绾了个髻用簪子别了,空荡荡的飘在背后。那星眸之中仍有点点水雾,大概是哭过了吧,只是她这身妆容,如梦似幻,柔弱凄艳,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升起怜悯之心罢。

“我历尽磨难,终于逃出生天,这就是你们世人如今所传,蛮荒之地有洪荒九大凶兽而非十大凶兽的原因。因为,我逃了出来!”虺耒又道,忽的又是一叹道:“其实九大凶兽如何?十大凶兽亦如何?盛名之下,其实不过是那片荒凉之地的囚徒罢了!”

如此,他这苍老的身躯真的忍受了无尽的痛苦了么?林逸之心下竟生出了丝丝的不忍。

林逸之努力的迫使自己速速的清醒过来,他知道,他现在的情形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他的对面,或者这个搀他起来的都有可能是敌人,如果他在不清醒,下一刻他或许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饶是如此,林逸之等人仍不敢小觑,不要忘记,这可是洪荒时期早已经威名赫赫的凶兽了。

陆汐月不明所以,见他说得恳切,便摘下青玉箫递给了他道:“你不过凝气大圆满的境界,青玉箫你驱使不了的。”

林逸之当下明白,陆汐月是不想让他明说的,虽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又忍住了。

一袭黑衣的林逸之,一个人在这雨中缓缓的走着,一把破旧的纸伞,堪堪遮挡了外面的风雨。

于是这世间的黑暗中才生出了一丝光芒。

林逸之忽然之间双目一亮,无边的杀气与豪迈訇然而出,那杀气在他惊天动地的嘶吼声中直冲向眼前的黑暗,然后他动了。

天已经慢慢地亮了,白离木一去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返。

曾锐金见大家都来齐了,便郑重的道:“昨日师尊让我和离木师弟留下,便是吩咐了招收新弟子的事宜,今年轮到我们莫忧峰当值,我们莫忧峰不比别处,别脉弟子人丁兴旺,帮手就多,我们莫忧峰只有五名弟子,小师妹又不便抛头露面,因此重担在肩,我们都不能怠慢了。”

低矮的围墙,低矮的茅屋,只是这茅屋的院内和这茅屋的墙壁上竟然爬满了黑褐色扭曲着的枯藤,一条一条的蔓延开去,仿佛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那枯藤扭曲挣扎,呲牙咧嘴,似有万般痛苦。本已没有什么生机,只是这种形状让人看去,惊心动魄,冷入神魂般的恐惧。

言听这个平日里他不怎么待见的小弟子竟这样的夸他,这下陆无羁的脸更是红了,只是身为师尊,还是要尽量保持他一向看重的师尊的脸面,只清咳了一下,总算是掩饰了过去。

陆汐月哈哈大笑道:“原来莫忧峰那万年寒气你都不怕,却怕我爹爹啊。不过逸之哥哥且放宽心,你在莫忧峰顶的种种迹象表明如今你的功法最少也是凝气大圆满境界,五年的时间,这样的速度虽然不能算快的,但却也不能说很慢啊。”

于是,五年间,一千八百多天里,两个人就这样相互依靠着,一步又一步的,一次又一次的将这莫忧峰踩在他们的脚下。虽然期间也有过大大小小的突发状况,好在有陆汐月从旁协助,却也无甚大碍。

长门,是一派掌教的门庭,杞难真人自十年前全部不再收徒后,长门的弟子更是显得尊崇荣耀,可以说半数以上的核心弟子均是出自长门。

塑像的前方,立着几个牌位,稀稀落落的大概有七八个,皆是破旧不堪,灰尘覆盖,便是那牌位上的字迹也分辨不出了。

天嗔是个粗人,顺着杞难的话锋道:“我那内门弟子胳膊岂能白断的?还有我首徒仙剑被毁,他要负责给我在送来一把,品质只许好不许坏!”

三息之间,一百回合已过,陆无羁忽然左掌宛如游龙一般直直的逼到天嗔的前胸,掌速极快,几欲划破空气,天嗔暗道不好,料想这一掌是不敢硬接的,只得闪身朝左侧猛的一躲。

一方是气势逼人,如群狼扑食,一方是傲骨铮铮,不卑不亢。

胡峰连忙施礼道:“小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望陆师叔能宽宏大量饶恕了他吧。”

夜已深沉,林逸之来不及细想便倒头睡下,因为今日师尊吩咐过了,明日全部的离忧弟子都要到离忧大殿的广场之上等候掌教真人宣布重要的事情。因此,林逸之未过多久便已沉沉入睡。

曾锐金呵呵一笑道:“师兄我皮糙肉厚,那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这次来是师尊叫咱们前去问话,现在大家都到齐了,只差你一个。”

陆汐月这才注意到林逸之的情况不正常,当林逸之猛的抬起头时,陆汐月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一双幽蓝色的眼睛,那眼珠都变成了幽蓝色,那双眼睛正冰冷的盯着她,那双眼里充满了滔天的杀气!

杞难看了看陆无羁,只见他脸色苍白,大汗淋淋,眉头一皱道:“你停下,我来!”

陆无羁丈二和尚,一个白离木一语皆无,一个陆汐月哭声连连,他又素来与那清玄上人不睦,便是如何也不会问他的首席弟子楚箫的,眼下直愣在当场。

林逸之大喝一声,将丹田内那股前些时凝结的所有真气已运至左臂,那左臂竟稍稍有些变粗,然后飞也似的朝那白衣少年一拳砸来。

这十岁的少年有着强于他人的固执与信念,他若认定的事情,便是千难万难也不会改变。正如此刻,他从心下认定了这陆汐月是自己家里的小妹妹,无论将来何时何地,他也会对这个小妹妹疼爱照顾。便是拿性命去换,也不会犹豫半刻。

耀眼的蓝色光柱挟裹着无垠的浩大真气,猛然间从四面八方同时朝那幽冥鬼火轰击而去。

大殿幽深的道路的终点,一个巨大的金色大鼎正矗立在这道路的正中,那鼎内早已铺满了香灰,而那鼎的正中,三柱檀香忽明忽暗,香气渺渺,不知飘荡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