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汐月在娘亲身边,看到这木头的呆样,躲在穆蘅秋身后不住的偷笑。

五年以来,陆无羁也收敛了不少往日的脾气,变得沉稳许多,最起码心机比起五年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其实,清玄上人如此做,却也无可厚非,毕竟考虑到他望忧峰人丁兴旺,莫忧峰只那么几人,到时新弟子太多陆无羁分身乏术。再者他也算是除了杞难掌教之外,教中第二号的人物,如今杞难闭关不出,身为执剑堂首座,过问一下也是应当的。唯一有点考虑不周的事,清玄没有亲自前来,只派了楚箫前来找陆无羁商议。虽说,首席大弟子的名头已然不凡,可是比起堂堂的一脉首座,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不够格的。

只是,他依旧无憾无悔。这一遭的下山,让他变的更为稳重,也更加坚强。

“什么声音?好像是逸之哥哥!”一声惊喜的少女声音从不远的密林掩映之处清晰的传来。

林逸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缓缓道:“可是……她真的死了!”

苍天无语,若是这天也看到了这一切,那就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吧,将那世间的一切痴男怨女徒留的悲伤尽数洗刷!

他不说话,就是那样半倚在长凳之上,如雪的白发散漫了他前方的整个衣衫,他闭着眼睛,仿佛就那样安详的睡去了一般。

“不错!我也是被流放到蛮荒炎域中的一个!”言罢至此,虺耒的神情忽然变得极为悲愤与不甘。他停了好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不堪的往事,蓦地,竟然流下了两行浑浊的眼泪。

昏迷不醒的林逸之似乎从身心里自己问了出来。

良久,这三人一妖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对方,一动不动。这山洞的深处,不知从何处吹来了阵阵的冷风,吹得林逸之的脸都有些冻得发疼。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忽听白衣青年一声低呼道:“这便是了,在这里!”

林逸之心中更是对这白衣青年心生几分亲近,这人比自己的心态强的多了,自己修为虽低,但是离忧无极道也早已是筑基三重的功法,然而却在离忧教里期期艾艾,自卑不已,看来,还是要像这白衣青年多学习学习才是。

如果不是?那一笑一颦间的神情,那脱去所有庸脂俗粉的浮华后的神态与举止,无不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林逸之,那女子就是她。

身后,妖兽嘶吼,只有一个形单影只的白衣人,手上那张金光浩荡的符咒,扔拼了命的死死的压在四瞳熊妖的眼睛上,半步不退。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危机!巨大的危机感牵动着林逸之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那白衣面具要杀自己还好解释,除去一切最不得而知的原因,最直接的便是自己是莫忧峰的人,而他是戮毒门的人。那,白离木呢?选择在如此黑暗的深夜,又是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人的时候悄悄的回来,如果不是要杀自己,还能有什么解释?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杀他?

刚要答言,忽听后面有人打趣道:“小师妹这么早就来找你的小哥哥啊?怕是眼中只有你这个林哥哥,把我早给忘到九霄云外去啦。不如,我明天去求求师尊和师娘,把小师妹指给小师弟如何啊?”

近了,却发现这光亮还是很耀眼的,就如一把利剑,狠狠的刺破了这原本黑暗的天地,自顾自的亮着,让人不得不正视它的存在。

此言一出包括陆汐月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别人吃惊也就罢了,但陆汐月与他朝夕相处,应该清楚林逸之的修为境界,她原想林逸之的境界最好也不过是个筑基一重,因为半个月以前,从他在莫忧峰顶搬运天冥石所表现出来的样子,那筑基一重就有些说的高了,可是今天林逸之所表现出来的境界竟然是实实在在的筑基三重。

闹了好一阵,眼前便闪过了那一座红墙绿瓦的建筑,原是离那问道堂近了。林逸之这次缓缓停着脚步,望着陆汐月笑颜如花的脸庞,似是欲言又止。

《离忧无极道》在书卷最后一页上明确的标注着每一个阶段的详细区分方法,以便于弟子门下查阅,林逸之也按照这区分方法查探了一番,发现起初的两年里,自己的进展颇为缓慢,一年半的时间,他依旧还是停留在离忧无极道人极境第二层,便是那凝气六重的修为也是忽强忽弱,甚至勉力才能保持。

果然,林逸之埋头又走了半刻,抬头看去,在那浓雾的掩映之下,一座金碧飞甍的大殿十分突兀的拦在了前面。林逸之极目看去,见这大殿正中有一尊高可过丈的铜鼎,铜鼎上的金文古朴苍劲,林逸之却是一个都不认得。只是见那铜鼎内插着三柱半人多高的檀香,香气与这雾气相容在一起,仿佛这雾气也如这檀香一般沁人心脾。

苍茫的月色中,绿色的屋檐自那白转的小道尽头探了出来,随之还有陆无羁的身影。他显然是看到了这绿色的屋檐,于是低头,疾行了几步,转了一个弯,眼前一座有些破旧的并不算高大的祠堂映入了眼中。

陆无羁却忽然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师兄了。

林逸之刚想开口问出自己的担心,陆汐月早已抢在前面。拉着穆蘅秋的袖子道:“娘,我看着爹爹好像要吃亏的样子啊。那破红毛老道好凶!”

白离木冷眸中似乎没有一点感情,只是冷冷的看着这群踌躇不前的嗔忧峰弟子,嘴角忽然出现了一丝十分不屑的浅笑。

陆无羁忽然将眼睛猛的一睁,那身前身后的杀气,竟让莫忧峰的弟子们都觉得今日的师尊竟不同与往日任何时候,那凛然的杀气,便是曾锐金心中也不禁一凛。场中的数万之众从未有见过今日仿若杀神附体一般的莫忧峰首座。便是陆汐月也收起了嬉笑玩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多少次,你看似做出了一个不悔的决定,那种决心让你以为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如此,可是当你满目疮痍回头看去的时候,你可找到了心的归途?

曾锐金心中一动,便将那欲敲门的手又缩了回来,站在门边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更是疑惑,这白离木晚自己一年上的莫忧峰,当时师尊告诉自己,他和自己一样早已是父母双亡,没个亲戚,这又是在和谁说话?听口气这苍老男子的声音也不想是他的亲人啊。

林逸之的神智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滔天的杀戮感正在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最后仅有的那点可怜的清明。他双手使劲的抓着陆汐月,呼吸艰难而粗重,用那最后一丝清明,从牙缝中断断续续的挤出一句话来到:“小师妹……你……快逃!……”

陆无羁有些心烦意乱,将手抽了回来。可是看看女儿哭红的眼睛,和几个唉声叹气的弟子,又只得将头一摇,又将双手搭在林逸之的后背上,继续进行着无休止的真气灌输。

不听林逸之的名字便罢,陆汐月闻听这个名字哭的更是伤心欲绝了。

言罢,如风的笑容绽开,看的陆汐月竟有些痴了,那一刻仿佛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就这么不经意的一眼,林逸之的心神便猛地一荡。这小女孩太美了。肤色白皙,如脂如玉,高俏的鼻梁,鼻翼因为睡着的原因微微的一翕一合,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着,桃腮红润,樱桃一般鲜红的小嘴唇,那颜色仿佛真如樱桃一般的诱人。一身粉色的团花小袄,端的是娇俏可爱,虽然不过才不满十岁的年纪,但少女的娇嫩和儿童的天真娇俏并存。林逸之这一眼望去,便觉得这满屋遍开桃花,灿如芳华。

而另一侧,竟然猛地喷出了一道诡异的火焰,那火焰的颜色竟然是蓝色的,烈焰沸腾,转眼间已成熊熊之势。在场的所有人顿觉热浪滔天,仿佛整个神魂都快融化了一般。而那道火焰吐着蓝色的火舌直冲楚箫而去,那蓝色火舌如妖如魅,仿似来自幽冥。

这因为这蓝色的气流,便是这殿内没有一支蜡烛,却依然是彻夜通明,任何的黑暗似乎都不敢向前踏进一步。

那神秘声音轻轻的笑了几声道:“你果然是老谋深算,可惜那无极真人已经死去多时,看不到他曾经最得意的两位弟子……”

杞难摇摇头,慨然叹道:“五百年了,这是第一次被逼到出第二剑了,罢!罢!罢!离忧九剑第二式——戮苍穹!”

林逸之知道这小丫头在吹牛,便只是呵呵的傻笑着。

天嗔见穆蘅秋如此说,只得哼了一身,不再言语。

曾锐金想了想方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我知道,离忧教若有大事发生或有外敌入侵才会响起撞天钟。这撞天钟是召唤各脉核心弟子的,我们莫忧峰没有这些分别,所以都要前往。刚才那钟响便是撞天钟。我来在离忧教已经好多年了,除了十年前剑阁试炼前响过一次,这十年来都没有再响过,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穆蘅秋觉得丈夫今日有些过了,忙拉了他一下,欲说话,陆无羁一摆手道:“你不要说话!”

曾锐金笑笑道:“好的,不过小师弟,这次有我跟着你,下次开始,你就要一个人上山了,你丹田……所以要比别人辛苦更多,你要是坚持不住就不要勉强了。”

陆无羁点点头道:“恩,修行一途,贵在勤奋,你,很好!你且练给为师看看。”

林逸之来到床前,将两只小脚只一踢,便上了床去,然后躺了来。

胡峰冷哼一声,转头不语。

陆云笑道:“没什么稀奇的,我离忧一脉弟子不下万人,为了区分资质,也为了能选拔人才,新近的弟子都要到试炼堂前去试炼,这试炼是由荆离难师叔主持的,具体操作十分简单,我讲了你也记不住,到时你只用按照荆离难师叔的指全力去做就好了。”

林逸之话说一半,忽然听到这杞难的声音飘在耳边:“逸之小友,那可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要说出来啊!”林逸之知道他用了传音之法,于是冲掌教杞难真人点了点头。

陆云笑道:“小兄弟你要徒步走去离忧峰,怕是再没个三五日是到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