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吹得林逸之睁不开眼睛,漫天的冰冷之气和血腥之气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那是多么难熬的一个夜晚?林逸之就这样来来回回的重复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痴傻又有些可笑的动作,也许,只有这样那无边的恐惧才显得不是那么明显,也许只有这样才让他可以勉力的保持那份平静。

所有的事情,劈柴、打水、便是早饭林逸之也早已做完,如今正站在这片阴凉的银杏树下,眯着眼睛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的柔和阳光看着银杏枝头,神情十分的专注,一边看一边自语着:“这银杏树长势倒是蛮好的,怕是到了结果子的当口,满树硕果,肯定是甜美之极。”

就是这样,这天与海就这样不和谐的共生了千年万年。只是任你这海再狂再吼,那寂寥到没有一丝生气的天空却依然在你头上,沉默着、审视着,或许下一刻便要将这无穷尽的深海一口的吃掉。

沟通天地之气,游走一个小周天,然后纳入丹田为己所用。这样的步骤,五年来林逸之不知道重复过多少遍,虽然每次的效果不尽相同,只是唯有这次是平生以来没有过的紧张和认真,生怕哪里出了什么岔子。

魔教派别终于因为离忧教封山之举得到了一丝喘息,大者如戮毒门、烨日教、炼魄谷、三妙宫趁这绝妙良机收复失地,一时间名声大震,倒是恢复了不少元气,小者一些乱七八糟小门小派,鼓噪作势,装神弄鬼,却也好不热闹。

原来,在这雪浪之中奋力前行的却是已经十五岁的少年林逸之,而他要等的应该便是师尊的千金陆汐月无疑了。

劈开这云雾,林逸之从这大雾弥漫中轻轻的走来。一身粗布黑衣,染尽露水。看这情形却是起来的早了。

红剑如火,剑气凛然,只是这人却是差了点,那枣核的脑袋与那仙家之气的宵焰剑恁的不登对。

一下……两下……三下……

林逸之愈看心中愈是震颤和羡慕,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和师尊一样,站在这九霄之上,傲视这天地呢?怕是一辈子都不成了罢。林逸之小小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丝丝的酸涩和挫败感。

天嗔道人不听此言还则罢了,闻听更是暴跳如雷,大吼道:“陆无羁,你也未免太猖狂了,想荡平我嗔忧峰,先杀了我再说!”

那嗔忧峰内门弟子早已体若筛糠,一边哆嗦一边拜倒在地,苦苦央求道:“弟子知错了,弟子方才一时忘形,还望陆师叔饶恕则个!”说话间早已带了哭腔。

只是少女的心事又岂是这从风陵村出来的傻小子林逸之能够懂得,这陆汐月原本刁蛮娇惯,但自从两人日渐亲密,对林逸之却是越看越顺,那说起话来便温温柔柔,就是连那俏生生的脸上也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的绯红。

陆无羁并不答话,双眼微微闭起,仿佛又睡着了一般,曾锐金施了礼出去。屋里的几位徒弟见师尊如此做派,皆连大气都不敢喘。

林逸之熟悉这种冷冰冰的感觉,这正是他修炼殷厉宗凝气法门时才会出现的情况,可是那种冷,只是冰凉的感觉,而且不会如此强烈啊,怎么今天,这种冰冷的感觉怎么如此难受,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一般。

然而这还不是令陆无羁最惊讶的,最惊讶的是,他输给林逸之的真气,按照常理,应该在自己的施为下,牵引着在林逸之的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然后压入林逸之的丹田之内,然后在丹田之内凝集,这样林逸之的神魂才能尽快修复,从而苏醒。可奇怪的是,林逸之虽吸收了这真气,而且真气很顺畅的运行了一个小周天之后,被压入丹田的那一瞬间,这些真气竟突然不听指挥,朝他的体内各处疯狂的乱窜游走,随着他的七经八脉游走在他的身体各个部位,只有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被丹田吸纳了进去,在丹田内凝集在一起,大部分的在他的七经八脉中游走一阵后,竟然凭空的消散掉了。这样一来,林逸之受损的神魂恢复甚微,但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却不一会儿的全部恢复了。

林逸之一步一步的挪向白衣少年的近前,每走一步,那轻轻的脚步声都如击打在楚箫三人的心上,这心,仿佛被大石压住了一般,不得痛快!

林逸之对这一问显然有些生气,你是一个不速之客,却来问我,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林逸之气极反笑道:“这句话怕是应该我来问你罢!你一个人,又戴着面具来我莫忧峰,却是作甚,你又是何人……”

站在崖前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如何是好……

“咔——”这问心剑的剑芒刚一接触本就被它造成的一条深深裂痕的土山,那土山宛如散架了一般,一声巨响,竟被问心剑劈成了两半,那剑气土山竟彷如活物,尘土飞扬,瞬间四分五裂。

楚箫第一个落在了这个早已是白雪的地方,紧接着是曾锐金、苏沅、洪立坤、赵世楠、胡峰、王冽、还有一向低调的荆离难门下大弟子陈岗。八人站在这冷风与冰雪的主宰的世界,一字排开,目光皆冷峻而严肃。

“血羽魔皇?不可能,五百年前他早已身陨在我的虚劫剑和那个人的龙煌剑下了!你不可能是他!若你真的是他,你也不可能逃过我的神识。”杞难冷冷的道,心中却是有些安静了下来。因为处在这个空间禁制里,自己虽然不安全,但是设下这个禁制的人只能攻击处在这个禁制里的敌人,这个空间禁制把杞难与整个离忧山的一切都隔绝了,无论是声音、空气,整个空间都被隔绝了。因此,这个设禁制的人并不一定要攻击整个离忧山,否则就不用花力气设下这个只针对杞难的空间禁制了。

那黑色是这威力无比的雷劫,那紫色的是那呼之欲出苍龙。两种纯粹到极端的色彩,像天空中不知被那位大神通者用天笔画出的两道绚丽无比的光芒。耀眼而绝世。

轻松之极,不过谈笑之间。

林逸之轻轻点点头,早已是满头大汗。他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将那股颇为充沛的真气使劲的朝丹田内压去。结果,这真气来到丹田后,原本已经凝集在一起的真气突然间又顷刻间散去大半,在自己的经脉里不受控制的胡乱游走了一会儿,然后消失不见。而自己丹田内的仅存的一点真气和以前几次驻存的真气和在一处,在丹田内流淌着。林逸之忽然感觉一股暖意在全身游走,只是这次却是略微的不同,这暖意比前几次都大了许多,而且留在丹田内的真气仿佛也比前几次都多了许多。

林逸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道:“师娘,我已无大碍了,再怎么说我也是莫忧峰的一员吧,我还是去的好。”

陆无羁突然一阵没有来由的气恼:“看看,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神情!这样就是做了一件极为惊天动地的事情了?要让所有人为你鼓掌欢呼?”

林逸之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大师兄看出自己练了殷厉宗的凝气之法?不应该啊,他所有这方面的修炼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进行的,而且昨晚是他在莫忧峰的第一个晚上,其他的都是他在陆云的山门那里修炼的啊!可是他若没有看出,怎么会有此一问?

林逸之说这番话时眼中盈光闪闪,少年的真诚与天性,不禁让陆无羁心中有些悯然。

林逸之点点头,目送曾锐金离开。

众人应诺,皆朝离忧大殿而去。

林逸之想了想那个神行俊彩,慈祥可亲的道士,遂道:“我觉得他对人很好。”

话还未说完,陆无羁便冷哼一声道:“拉倒拉倒,不要让他拜我了,我也无需让他知道我是哪一脉的掌教。”

林逸之这才恍然大悟,随即谢道:“多谢陆师兄了。”

齐逸之便再也一动不动的跪着了,但听齐小七又道:“幸不辱命,逸之已经长大了,这十年一直平平安安的。你们安息吧,有朝一日……”齐小七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齐逸之还在,便慢慢道:“逸之,你也来上柱香吧,上完后你就到院子里去吧……”

那瘦巴巴的男孩一耸肩,表示无能为力,然后快速跑开了。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久久不语。

这义庄的正殿也是破旧不堪,纸糊的窗户早已烂的没个样子,“呜呜——”的灌着冷风,让人听了,彷如鬼哭一般。正殿里放着4口比较大的棺材,棺材后一张蜡烛台,林天殷已经将蜡烛点着,昏黄的烛光映照在正殿之内,除了四口棺材和他们两人,什么东西都没了。

整个离阳大城空荡荡的街道上只余一高一矮两个人,仍缓缓的走着,不知要走向何方。

那白衣少年呵呵一笑,林逸之只觉得如沐春风,便是外面的阳光在他这一笑之中,那温暖也逊色了几分。

这白衣青年道:“她没事,只是失了些真气,如今已全好了,她怕你醒来饿着,便出去给你买些东西吃了。这里是离阳城最大的一家客栈听水轩,你已昏迷了整整一天了,现在太阳就快下山了。”

林逸之这才注意到,窗外面的光线虽然还较为充足,但是已经带着浓重的昏黄,窗外正是正西方向,露出的那西方的天际,正是一抹残阳,满天晚霞。

林逸之又点了点头,却是太困了,便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又要睡去。

那白衣青年起身倒了一碗茶来,递到他近前道:“你试着看能不能直起身子,把这碗热茶喝了,或许会舒服点。”

林逸之这才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浑身的寒冷之意还没有褪去,便睁开了眼睛,使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强撑着身子到一半的时候,重重的又倒了下去。

最后,那白衣男子只得用右手将他的半身托起,另一只手把那碗茶递了过去,他费得劲一点不比林逸之小,一手托着林逸之的身体,而林逸之因为不敢用一丝力气,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力气可用,整个人的重量完全压在这白衣男子右臂之上,白衣男子左手还端着茶碗把水一点一点的往林逸之的嘴里送。

由于床低,这白衣青年个子又将近八尺,只得半跪着方才能喂给林逸之水。只是这白衣男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爽朗的笑着,眼中也是十分关切的神情,眼神不错的看着林逸之把一碗茶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