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重重,这天地在顷刻间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尽数被染成了这一成不变的苍白。只是这口哨声却是自如潇洒,无拘无束。

远处,偶然传来或高或低的嘶鸣,那是九火金乌显得有些无聊的啼鸣。只是所有的离忧弟子均已睡去,它这似若有若无的抗议,却是没有人知道。

往常的时候,大殿内是绝听不到这嗒嗒的声音的,此种状况,陆无羁的记忆里只有两次。而那仅有的两次记忆,陆无羁却希望永远都不要去碰触。

漫天的烟尘更加的浓密,仿佛已经弥漫到了九天之上,陆无羁和天嗔的身影在这云雾和烟尘里忽进忽出,神出鬼没。在场一些修为低的弟子,极目远眺下,才能勉强看到半空中两道纠缠的残影。

“交代?你门下弟子先辱我莫忧一脉,又诽谤掌教真人,那胡峰更是以小犯上,你们嗔忧峰却是各个好样,护短都护到这大殿之上了,你也不怕那对面高高的剑阁之上,仙隐神剑若是有知,一剑荡平了你这嗔忧峰!”

小声说话的是嗔忧峰的一位内门弟子,却也有点小天赋,如今已经快要筑基大圆满了,更有希望晋升核心弟子,因此在嗔忧峰也素有一定的名望。于是便是有些忘形了。

林逸之对这师尊的女儿却已是十分爱护,任由她胡来也不生气,只呵呵傻笑着每日看着这活蹦乱跳粉色的身影如一只蝴蝶一样穿梭于莫忧峰各处,两人倒也开心无比,于是这原本有些寂静的莫忧峰如今到处可以听到两个不大的小人儿嬉笑打闹,竟变得有了生气一般。

四人都住了声走进了内堂之中。

林逸之正自胡乱想着,忽然感觉自己体内一股冷冰冰的气息从全身经脉里肆虐而出,那种冷冰冰的感觉直入神魂,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冻住一般。林逸之瞬间脸色变得惨白起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只是这会儿的陆无羁看起来也不轻松,那枣核般得脑袋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整个胳膊也有些微微的颤抖。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阴沉了。

白离木面色一暗,微微叹口气,轻轻的转过身去,心下已是不忍再看。而楚箫蓦地将问心剑握在手中,一指那白衣少年道:“你给我记着,你若敢坏了我林师弟的性命,我楚箫此生与你不死不休!”言罢,问心剑白光大盛,铿然作响。

一样的身高,一样的体格,就是连那长相也是一模一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世间真的还有长得如此一样的两个人么?

忽然楚箫不知哪里来的冲动,纵身朝那万丈深崖下跃了下去,众人猛然反应过来之时,那白色的身影早已融入这山崖内茫茫的雾气之内了。

耳边,墙上八卦真气流转,叮叮之声,彷入心魂。

那悲凉与沧桑中,曾有过的多少鲜活的生命,宛如今天楚箫他们这般慷慨与壮烈!只是不管是长生还是陨落,都依然无怨无悔。

这神秘存在的修为到底强横到了什么地步了,渡劫?远远要高于这个阶段吧,洞虚?那也只是比自己高一个层次而已啊,不可能逃得过自己的神识的。

这虚劫剑似乎一点都不怕,清鸣一声,倒像似对这黑色雷劫张牙舞爪的架势无情的嘲弄一样,然后黑金色的剑光猛然大胜,那剑身上如龙行的紫色闪电忽的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仿佛一条欲与天齐的紫色苍龙呼之欲出一般。

杞难并不出剑,只是静静的浮在这半空之中,冷冷的注视着这有些可怖的黑色天空。那浑身的傲然之气,似乎在向这主宰杀伐的天示威一般。

果然林逸之开始慢慢的引导着两股合二为一的真气在体内运转,运转了一个小周天后,他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最关键的一步气压丹田要来到了。他抬头望了望自己的师尊。陆无羁只轻轻道:“莫起杂念,尽力施为。”

四人就这样站在院子里,这钟声一直响着不停,而这院子里的四人都静静的一语皆无。

林逸之缓缓的抬头,他的脸上已经鲜血罩面,只是那双眼睛却依然清澈,甚至还有些决然。

林逸之还是艰难的摆摆手道:“我拖累大师兄受冻了,不妨事,我们还是赶快到山顶去,我还要搬天冥石呢。”

林逸之又施一礼道:“我小的时候,娘教我背三字经,上面说,玉不琢,不成器,还有,我七岁去私塾读书,李老夫子曾经告诉我们,先贤曾有言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劳其筋骨,苦其心志,所以,师尊并没有因为我年龄小而区别对待我,依然让我和师兄们做一样的功课,弟子打心眼里感激的很呢。”

曾锐金朗声笑道:“小师弟今后莫要如此客气,现在这个时辰,你那极为师兄或者睡觉或者去练功场修炼去了,晚饭的时候你就会见到师娘、师兄和小师妹了。”

杞难见林逸之离开后,眼神从每个人的面前扫过,众人皆发觉自己失态,l连忙都低下头去。杞难缓缓开口道:“既如此,诸位都随我回离忧大殿去吧,诸弟子皆在门外等候。”

林逸之忙点点头道:“陆师兄尽管放心,这离忧教我也只认识你一个,我想说还不知道对谁去说呢。”

林逸之见这到时脾气火爆,便不敢答话。陆云到时不以为意,又拉着林逸之走到刚才那个出言教训林逸之的丑陋男子陆无羁近前道:“这位……”

林逸之虽没有修真炼道,但离忧教的大名天下尽知,早就如雷贯耳了,心下暗道:“爹爹和黑涯他们拼死护我前往离忧教,如今已在其中,接下来我要做什么呢?

齐逸之见父亲流泪,便想上前替父亲拭泪,齐小七感觉到齐逸之要站起来,厉声道:“跪好!”

私塾里面有个瘦巴巴的男孩子应了一声,连忙跑去后堂去了,私塾里还坐着十几名孩子,有男有女,听到老夫子要去请法宝(在孩子的眼里,这戒尺可是威力巨大的法宝),顿时像炸开锅了一样,议论纷纷,有替齐逸之担忧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扒在私塾门边看热闹的,还有一个小胖子推推旁边一个白净的男孩道:“哎哎哎——,敢不敢打个赌?”

她心疼的抚摸着这男人的脸庞,他看着她,突然悲从心头,两行清泪无法抑制的从脸庞滑落,泪水滴在紫玉的手掌上,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让人心疼的迷路小孩一般,脸上写满了悲伤。

南宫一金一脸无奈的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嚷嚷道:“得了得了,老道我也就认命了,跟你去就是,别挨我这么近,道爷我也是出尘之人。”说罢拂尘一甩,大步往前走去,说来也怪,冷风一吹,道袍随身飘荡,竟又是一副仙风道骨之相。

“轰——”雷声大作,仿如天塌地陷一般。雷电的声威挟裹着无边的寒意充斥在整个天地。闪电的忽闪下几只流浪猫狗飞似的钻入暗处。

怕是林逸之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驱物之后便可御剑的愿望,其实早已达成,只是只有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且说,林逸之一门心思还是放在了这离忧无极道上,他对照那注解之上的境界划分,忽的发现自己一年前还勉力停留在凝气六重的真气功法,如今似乎对照着书上所写已经进入筑基三重。

筑基,是踏上真正的修真之路的第一步,只有进入筑基,才可以算得上真正修士的开始。林逸之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真气在丹田内翻转流动,层层叠叠,厚重的宛如实质一般,好似有了根基。

这种状况与书上所讲的筑基是完全相同的。自己的真气功法真的已经达到筑基境了?看这真气厚重程度,甚至都已经超过了筑基三重,只是怎么可能自己没有经过凝气第七第八第九重和凝气大圆满直接便来到筑基期了呢?

这也太不思议了。林逸之想了整整一晚,却仍是一头的雾水,直到东方发白,他才恍恍惚惚睡着了。

后来他自己也不敢问师尊,一则是师尊因为剑川的试炼早已闭关,而来万一根本不是筑基期而是自己的丹田真气又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丢人现眼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又免不了师尊的一阵数落,于是林逸之也就糊里糊涂的继续着自己的修炼,自己的状况确实连对陆汐月都没有提起。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五年匆匆而过。

林逸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孩童,如今他站在这个漫天飞雪的莫忧峰顶,看着这亘古不变的白色,心潮澎湃,他知道,从刚踏入这离忧教时就知道自己背负的太多太多了,而如今,最起码他已经看到了那一丝的希望。

冷风吹动那少年的黑衣,黑衣与白雪的交织,那坚毅而有棱角的脸庞,让站在这少年身后少女竟然看得有些痴了。

林逸之转过头来,看到一位一袭粉色衣裙的娇美少女正站在他的身后,杏眼粉腮,长长的睫毛上还有一小片一小片未融化的雪片,那眸却更如星子一般灵动了。纤腰乌发,长可及地,那白皙的皮肤便是这漫天的白雪都黯然失色了一般。

只见她发觉自己偷看的眼神被林逸之发现,那脸上更如彤云一般有些醉了,却毫不躲闪的迎上他的眼神道:“逸之哥哥,我美么?”

眼前这妙人,含羞一问,便是林逸之也有些痴了,虽然是如妹妹一般的爱惜,只是这妹妹的容貌也确实太过绝色。

林逸之却也呆了一下,然后缓缓道:“汐月妹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他这话却不作假,因为从小到大他见过的女子加上幻尘和师娘穆蘅秋,不过区区四人,这称赞的话却是由心而发。

陆汐月心中一喜,嘴上却道:“你应付我罢了!”然后转移话题道:“逸之哥哥,我看你这五年功法大有精进,不如明日让我爹测测你的境界,早下定论,我们也好不用再来这个漫天风雪的鬼地方了。”

林逸之一笑道:“莫非师妹不喜欢这个地方,也对!五年了每天都来这里,怕是腻了!”

陆汐月一笑,似出神似回忆道:“是呀,五年了,可是我怎么觉得却好像只有这一两天的时间似得,有逸之哥哥陪着我,五年间便是只看着漫天冰雪,我也是高兴的。”

林逸之只是哈哈一笑,却完全没有听出那少女心声,只从那山缝里抠出两块幽蓝的天冥石,然后稍一用力,天冥石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那崖下极速的坠落下去,不一会儿便被这极高的山崖中的云层吞没了。

林逸之看着这山崖下缥缈的云雾,缓缓道:“五年来我也不知道来回搬运了多少的这石头,如今是应该和往日时光道个别了,明日我们就去寻我师尊,让他考量我是否已经突破了凝气境,如果突破了这一重,那我们就再也不用来这里了,就可以和师兄他们一起去练功房练功了。”

陆汐月却是突然有些不太开心,只带着一脸的期许看着林逸之道:“那么逸之哥哥,如果你真的突破了这凝气境界,去练功房的时候,还会和汐月一起对练么?”

林逸之蓦然的转过头去看着陆汐月,眼神柔和而温暖,陆汐月的心在这一刹那间忽的那么一颤,好想这一眸的温柔便是永远……

林逸之缓缓的开口道:“便是我大乘期的修为了,也会让汐月跟我一起修炼的!”

言罢,林逸之突然觉得这白雪覆盖的世界突然温暖了许多,因为他的对面,陆汐月正绽开她如风的笑容……&!--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