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泪滴滴,打在古铜蜡烛台上,片刻之后,那些蜡泪再次凝结成干涸的红色,远远望去,宛若泣血。

一时间爆喝连连,这一战打的甚是好看,便是数万离忧子弟全部被这两位首座吸引了,皆是伸头瞪眼,生怕错过了一招半式。

陆无羁仰天冷笑,那笑声中夹杂的不屑与傲然,震彻整个离忧山,久久回荡,不绝于耳,这笑声让数万离忧弟子心里都微微的发毛。

只是别人倒还好说,单单这林逸之甫一出现,便有人还是忍不住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道:“哎,诸位师兄弟,你们看到了么?那个跟在最后的,瘦小的弟子,便是那个踩着狗屎运的家伙,相貌也平淡无奇啊,怎么咱们掌教偏偏对他青睐有加啊……”

林逸之却是个闲不住的人,整日里劈柴、打水、扫院子,一日三餐还前往饭堂去帮助段朗坤。只是身后总跟着个小尾巴陆汐月,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倒不曾见这小丫头帮什么忙,却是惹来麻烦一大堆,不是将劈好的柴火全数扔进炉火之内,熏得林逸之他俩脸黑流泪,便是不小心踢到了水桶,害得林逸之还要跑很远再重新打来。

众人有说有笑,转了几个曲折的弯,抬头便已能看到那银杏树掩映下的飞檐,等转到前面来,便看到一座红墙绿瓦的内堂映入眼帘,那内堂的房屋说不上高大恢宏,却也古朴非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逸之毫无头绪,离忧无极道也不再练了,坐在床上痴痴的想着,莫非我被那白衣少年打的了?把我的丹田从畸形给打好了?这也未免太扯了吧。

他的身后,陆无羁正一脸沉重的用两只手扶着他的后背,从手心与后背的缝隙处,可以看到两道若有实质的真气正源源不断的朝着林逸之的体内输送。

楚箫和白离木皆眉头一皱,双双站在林逸之身前,似乎要阻挡他不要过去。林逸之冲两人苦笑一声道:“楚师兄,白师兄,小子知道你们疼我,视我为兄弟,可是,逸之贱命一条,资质愚钝,留着我也不知何时能修到金丹大圆满,如你们一样笑傲于天地,然而,小师妹是我这世上认定的妹子,资质极高。师尊又待我恩重如山,我去换她,便是死也值了。你们让开吧,逸之怕撑不了多久,还没走过去便要再次倒下了……”

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白衣少年这句话在心中早已是说了千遍万遍。林逸之不清楚,这白衣少年确是明白,因为眼前这个莫忧峰小徒,和自己怎么如此的想象,或者说根本就是另一个他。

可是就是这样让人敬畏的少年竟然坠入深崖,是死是活不得而知。这便是最后的结局?这也未免太有些匪夷所思了吧。

两人如万年冰雕一般动也不动,只余这满山冷风呜呜,仿佛不耐烦的催促。却非两人不战,因为高手间的对决,胜负只在一念之间,或许谁先动了,谁将会输的很惨。两人眼光如刀,身上的气势不再隐藏,金丹大圆满的威压释放出来,这大殿似乎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一剑威名万魂泣!

就是这么活灵活现的神秘人物,却连一点踪影都无法找寻。顷刻之间,杞难的心如坠冰窟。这样随时都足以致命的存在,自己却一点踪迹都寻觅不到,杞难丝毫不怀疑,这个强大的存在便是动动手指头便能将整个离忧禁制撕的粉碎。

那气势仿佛要将这虚劫剑击的粉身碎骨不可。

“掌教万岁!”所有的核心弟子无不欢欣鼓舞,震耳欲聋的高喊着。

手法熟练,看来这凝气之法林逸之已是牢牢记住了。在场的众人也无一不被他这熟练的手法所吸引,轻轻的点了点头。陆无羁却是见怪不怪了,他知道这个笨蛋徒弟这一手还是做得不错的,只是不敢往后看,往后看便会露怯了。

曾锐金眉头一皱,神情竟忽的紧张起来,转身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不一会儿,萧罡炎、段朗坤的门都开了,两人从里面走出来,各个皆是神情严肃,面带紧张。

陆无羁冷冷道:“你抬起头来!”

曾锐金点点头,颇有些心疼的道:“小师弟,不如稍作休息吧。”

陆无羁听到重视二字竟然被气乐了,冷笑道:“那你倒说说,怎么个重视你?”

林逸之点了点头道:“逸之先谢谢大师兄了。”

说着拽着林逸之离开了试炼堂。只是林逸之细心的发现,他叫他的称呼,已经从林师弟又改为了小兄弟了。

林逸之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陆云忙道:“你是新来的,还未正式拜入离忧门下,我们又十分投缘,我且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外传就是。”

林逸之忙要下拜,那天嗔道长突然说道:“不必了,你不是我门弟子,我不受你这三拜!”声若炸雷,威势凛凛。

陆云微微笑道:“不错,这里便是天下修真正教魁首离忧山离忧教了。”言语中颇有一股骄傲和自豪。

齐逸之正自出神,忽听齐小七叹口气缓缓说道:“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日子我总是历历在目,如果你们在就好了!”言罢,潸然泪下。

李老夫子怒气未消道:“那就是戒尺了,迟到一次打两下,迟到十二次,那就是二十四下,小西,把我的戒尺拿来!”

她走到林天殷的身边,白皙的手抚起林天殷的脸庞,那张脸上虽写满了绝望与残酷,但依然冷峻帅气,只是不知何时,额头与眼角已经皱纹暗生,而鬓间的发丝也早已发若白雪。

林天殷一把将南宫一金从地上揪了起来,冷冷道:“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去义庄卜这一卦,别耍什么花招,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会五鬼搬运术,就算如此,我取你性命也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嚓——”,一道耀眼的闪电,横贯苍穹。天地似猛的亮了一下,这林立的店铺在黑暗中也突的如会发一般,一明一暗,闪电倏忽逝去。整个空荡的大城竟有丝丝诡异,直入心底。

黑暗中,那身影好似点了点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这祠堂的正中,朝那供桌前的两个崭新的蒲团一指道:“既来了,便过来坐吧。”言罢,便当先半跪在那左侧的蒲团之上。

昏黄的烛光照应下,这人的身影显现出来,却是一身玄色的道袍,那道袍上一副栩栩如生的八卦图案和那象征掌教身份的九火金乌的形象,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果真是离忧教掌教杞难真人。

只是杞难真人的脸庞已然笼罩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出五官,更无法知晓他现在的喜怒哀乐。

陆无羁也不迟疑,一摆袍袖便跪在了右侧的蒲团之上。然后双目微闭,不发一言。

两人都不说话,这气氛却寂静到让人有些压抑。四周没有一点声音,只有杞难手中的那串念珠,随着杞难手指不断的拨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良久,杞难缓缓道:“无羁,今日之事,你却是错的!”

陆无羁面无表情道:“师兄所言,师弟也早已明白,早间我已自请削去首座一职,只是师兄不允。”

杞难似乎叹了口气,那呼吸似乎又轻了一些,好像昏昏欲睡一般道:“不,我所指的,你我却是心知肚明吧,却也不要跟我再打哑谜!今日我若不拦你,你便会真的对天嗔动了杀机,对吧。”

陆无羁扔不动声色道:“师兄教训的是。”

杞难的声音似乎有些沉痛道:“我非是教训你,却是在救你。几百年前的事情,你又为何执着于斯?若说不公,是有一点,我心里却也是过意不去的,你看看那些牌位,他的那个,一直是新的,我一日三次都来擦拭。便是要开脱我心中的杀念,以求摆脱心魔的桎梏。只是你为何不能放下?”

陆无羁似乎笑了一下,只是那眼神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忧伤,那忧伤似穿过了这百年的时光,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时候。

陆无羁并不搭言。

杞难声音又起道:“你却也不要忘记,他虽然有恩与你我,但是毕竟冒天下之大不韪,便是百罪难恕。我杞难一天是这离忧教的掌教,便不允许有人破坏我辛辛苦苦创下的安宁,便是你也不可以!”这最后几句已然严厉至极,那掌教的威严不容侵犯。

陆无羁心中一凛,下意识的看了看身后的宵焰仙剑。然后沉声道:“师兄说我是心魔未解,只是师弟也要问一句,师兄将那人从我离忧教里生生抹去,怕是早已心魔深种吧!”

“呵呵——”、“哈哈哈哈——”一阵凄凉甚至有些冰冷的大笑,回荡在这整个祠堂之中,杞难的身形在这黑暗之中,忽然间显得有些许的不真实。

“陆无羁,你不要忘了,当年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们都有份,我若不是怜惜他,也不会将他的名字写在这牌位之上,与我们的师尊为伴,这样,这两个孤魂,怕是再也不会孤单了罢!”杞难的声音似乎显得有些凄凉。

陆无羁却也不退让道:“不,他依然孤单,因为他要背负一辈子的骂名!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却要高高在上!”

杞难忽然站了起来,长袖飘摆,眼神忽然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看着跪在那蒲团之上的陆无羁道:“师弟,你莫要再执着了,我离忧教能有今日,便是任何人也不敢指责我杞难!便是将来将这整个修真界都拿来,却也是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