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嗔弄了个烧鸡大窝脖,愣了半天,最后只把脑袋一晃,却也管不得自己一脉首座的身份了,将那怒雷仙剑一指那陆无羁道:“我不与你理论,只是今日之事,你如何交代!”

这沿路的离忧教弟子们,各个皆是颇有眼色的,见是那个平素里最小心眼的陆无羁来了,又在老远就看到他拉着个长脸,便是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纷纷闪开一条道路,于是莫忧峰的弟子跟在师尊身后不费力气的便来在了大殿之前。

林逸之却是笑呵呵的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自在,这傻小子竟然还觉得自己一夜之间成了众人的焦点,心下大为欢喜呢。只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事情不知怎么传到了莫忧峰首座陆无羁的耳朵里,却是大为光火,陆枣核认为这小徒没事在外尽丢自个儿的老脸,便于一日午后狠狠的申饬了林逸之一顿,更严令这三日内不准林逸之出莫忧峰一步,陆汐月抢着要监督林逸之的行动,耐不过自己女儿的胡搅蛮缠,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也不知这陆汐月是真要监督林逸之,还是随便找个理由能够和林逸之多待一会儿。若是你去问她,她却打死也不承认的。

陆汐月接过话道:“其实我爹爹种这些银杏树是因为我娘喜欢吃这些银杏果,我娘说,漫山遍野全部是死气沉沉的青竹有什么看头,呵呵。”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没有道理啊!为什么自己丹田内原本少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真气如今却完全变了样,他的丹田内一股沛然的真气宛若实质一般的缓缓流动着,看这样子若是自己练上十年也未必能吸纳如此多的真气啊。

林逸之现在早已千疮百孔,就是遍体都找不到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

白衣少年竟有些佩服这林逸之了,缓缓开口道:“你,很好!如此,换做你也更合适!”

因为,太像了!

可是楚箫的心中,除了这敬畏之外,更多的是苦涩和深深的担忧吧。自己是整个离忧教的二弟子,在大师兄常年在外渺无音讯的的时候,便是这年轻一代的顶梁支柱,自己比这少年不过大了六岁而已,可是这少年那份气度,那份修为,那身手与招法,无不隐隐压着他一头,若不是自己仗着大隐剑气,屏息隐形,怕是此刻被逼落悬崖的是自己了。

雪落问心剑柄上,一片……两片……三片……落雪无声,问心剑的幽光映照着这落在剑身上的雪花,竟有些美得凄艳。

这被千年的风霜遮盖的古朴巍峨的圣地,依旧静谧的站在那如剑一般的山顶上,千年不变,轮回寂寞,你可曾听到,那仙隐剑下曾经多少的可歌可泣与灵魂叹息。

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真切的听到了那近似于猖狂的挑衅,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强大的修为,几乎致杞难于死地。

天上的黑色雷劫并没有因为这黑金色虚劫剑耀眼的剑光而停滞下来,在离那半空还有半人多高的距离时,突然那黑色雷劫仿佛猛的被激怒了一般,竟似在那空中张开了那黑色的大口,朝那刚刚现世的虚劫剑,猛的吞了过来。

忽然,一道流光,杞难真人已跃然于这如巨幕般的八卦之上,衣衫猎猎,须发飘扬,那气度和傲然的姿态宛如真仙降世一般。

林逸之运用法诀,不一时就沟通了天地之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一部分天地之气摄入自己的体内,然后释放出自己体内的真气,两者相容。

“嗡——嗡——嗡——”钟声回荡在整个离忧山上,震耳发聩。

良久,陆无羁缓缓的开口道:“你!很好!责罚?我敢责罚你么?你这么悲壮,这么倔强,这么让人震撼,我拿什么责罚你?”这口气竟冷若冰霜,林逸之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根本不是赞许的夸奖,甚至还有些无情的嘲弄。

林逸之终究还是硬挺着来到了曾锐金近前,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大师兄,怕是不远了吧。”

林逸之见又惹师尊生气了,连忙摆手道:“不不不,弟子不敢,弟子觉得这是师尊对弟子的重视。”

曾锐金闻听,顿觉这小师弟虽然资质不好,不受师尊待见,但却是老实可爱,更是有了几分亲近之意道:“是啊,小师弟,以后你修习离忧无极道的时候,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你这几位师兄,他们都是极好的。”

陆云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说,良久只一跺脚道:“小兄弟,不要问那么多了,等到掌教真人传你时,你就知道了。”

陆云不由的佩服林逸之小小年纪,观察力之敏锐,遂笑道:“你不要认为陆师伯长相奇特,就小瞧了他。据年长的离忧师兄们说,我们离忧教上代掌门无极真人仙逝之初,陆师伯的地位还隐隐在清玄上人之上呢,而且连掌教真人都要让他三分,做事也颇雷厉风行,只是近二十年里,他不知何故,竟一反常态,很少参与教中事务,也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大多是在自己的莫忧峰闭门谢客,好像隐逸起来一般,新拜入的弟子中很少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位首座师叔,但是我听闻望忧峰首席大弟子楚箫师兄说起,这陆师叔的修为当真深不可测,只是我从未见他施展过。由于这几十年他懒得管理门下事务,他那一脉弟子最是稀少,少到两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的。”

林逸之不敢多话,只是连连点头。陆云又带他走到左侧第四张椅子前,冲那满头红发,天生就有一股怒容的道长施礼道:“小兄弟,这位便是嗔忧峰首座师伯天嗔道长。”

林逸之见这陆云一脸和蔼,便稍稍定下心来,施了一礼道:“陆师兄好,这里真的是离忧教么?那我所处的地方可是离忧山之中么?”

祠堂内,齐逸之规规矩矩的跪在供桌前,齐小七正捏着一柱檀香朝着正中的五个灵位拜祭,口中念念有词,齐逸之从来不知道父亲在祷告什么,只是这十年来,父亲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让自己跟他来到这里祭拜一番,而父亲总是会呆在这里很久,有事出来时双目通红,齐逸之知道父亲在里面痛哭过。只是他问过父亲多次这些灵位供的是什么人的时候,他都是一脸痛苦之色,几次欲言又止,只说,那是他们的恩人,没有他们,就没有这个家。

齐逸之听罢,连忙冲李老夫子作揖,口中求饶道:“老先生饶了小子吧,倒立半个时辰,莫说半个时辰,就是一刻钟,小子也坚持不了啊!”

那个唤作紫玉的女子并不说话,只是缓缓的朝他走来,只是走近了才看清,她得腹部已经隆起很高,看来是早已怀有身孕。她嘴角那一丝淡然的微笑始终萦绕在林天殷的眼前,殿外的风涌进来,吹动她淡蓝色的衣袖,衣袂飘飘,容颜绝世。

南宫一金白了林天殷一眼道:“道爷我今天吃的卤面,卤的咸了点,渴了不行么?”

风似巨口,席卷了整个离阳,树摇叶落,满城皆飘荡着无数的枯黄树叶,满城枯黄,欲迷人眼。彤云压得很低,仿佛碰着人的头顶一般。

迅雷之速,林逸之甚至都没有看得清师尊什么时候出了那一掌。

那内门弟子刚一感觉到不好,却待要出口求救,可是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出,直觉得左臂撕裂了一般剧痛,然后就看到自己的左臂飞了起来,飞过了自己的头顶,然后从十丈的高出极速的坠落下来。

半空中那断臂依然冒着血,看起来可怕至极。

待那断臂落下,这内门弟子方才感受到疼痛,早已是“啊——”的一声惨叫,那惨叫声如入骨髓,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这声惨叫,那内门弟子身形一软早已扑倒在尘埃之中,却是昏死了过去。

再看那依然飘洒着血迹的断臂,就在即将落入尘埃之时,一道灰影如梦如幻一般直冲而至,伸手抓住了那断臂。

众人看去,却是惊得一语皆无,正是那满脸肃杀的陆无羁。

陆无羁将这断臂握与掌中,冷芒如刀的看着在场的数万弟子,彷如九天杀神一般冷冷道:“再有辱我莫忧峰者,犹如此断臂!”那最后一句的铿锵之意,竟好似洪钟一般,在这离忧山脉不住的回响。

言罢,单手一用力,朝着那气急败坏冲来的天嗔道:“红毛老道,一百年前,悔我自己一时心慈手软没有杀了你,才有今日之争斗,今日你若再敢过来,休怪我出剑了!”

那断臂盘旋着砸向天嗔,正砸个天嗔满怀。这陆无羁看似随意的一扔,却震得天嗔倒退了十几步,脸色骇然,竟是一步也不敢上前。

“哗——”数万的离忧弟子上一刻还在惊于这形势的突变,鸦雀无声的广场上突然如炸开了锅一般,叫好声,不可思议的喟叹声音,赞扬声,还有一些怒骂声在一刻间迸发而出。

天嗔双目通红,气的怪叫连连,却是不敢上前。

林逸之见师尊这铁血手段,心中不禁叹道:原来师尊也是一个如此决绝意之人,身上的杀气以前竟然是被他掩饰了,看来我的师尊我真的不了解啊。

不仅是他一人,便是在场的莫忧峰第子恐怕也与林逸之心有戚戚焉吧。只是穆蘅秋绝美的眸中竟多了一丝极为复杂的神情,这神情似乎还有那么一丝破碎的无奈,从那眸中深深的划过。

穆蘅秋小声的呐呐道:“一百年了,没想到,你还因为那个人,没有走出这心结啊!”言罢却是不住的摇头叹息。

陆无羁傲然的看着天嗔道:“现在你输了,还有何说?要拼命我奉陪,若是不敢上来,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转身欲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声喊道:“陆无羁,你好大的威风,却是欺人太甚了,若我兄弟二人双战与你,你敢迎战么?”

陆无羁闻听此言,却是冷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该来的还是会来,这声音分明就是恨忧峰天逸道人。

也罢,方才动手之时便想到这一节了,如今一不做二不休,若怕了又妄称什么无羁!

想罢,扭身回头,正看到天逸道人并肩站在了天嗔道人身旁。

陆无羁冷冷道:“如此,很好啊!方才我动手了便早已想到你会出手,只是,你们两个加起来又能奈我何!”这奈我何三字更是字字如刀,那言语中的傲然和对天嗔、天逸的不屑更是表露无疑。

三人刚想动手,突然从离忧大殿里传出了一声彷如渺远而沧桑的洪亮声音,那声音似乎还带着无上的威严和怒气道:“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全部都给我住手!陆无羁、天嗔、天逸,你妹是不是要拆了我这离忧门庭才肯罢休?都给我滚进来!”

瞬间,陆无羁、天嗔、天逸都恢复了清明,这……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在场数万的弟子均已听出了这沧桑而威严的声音正是杞难真人,下一刻竟全部齐齐的跪倒在地,山呼声骤起道:“叩见掌教!——”

林逸之也随着这数万人跪了下去,小小年纪的他,此刻早已是心潮澎拜。这个从离阳风陵村走出来的少年,便是做梦也不会想到,几日之间经历了生生死死,看遍了高手过招,他这人生真的要从此走向绚丽与多彩了么?

如此,是上天的眷恋还是对他这孤苦无依的可怜?

这高耸入云的离忧山上,所有人都摄于掌教杞难的威严而诚心下拜,只有这个十岁的少年,却抬头问天,此生是轰轰烈烈亦或是寂寂无闻?

刹那间,这个倔强的少年做好了决定,便是粉身碎骨换它一个轰轰烈烈的死去,也不窝窝囊囊活着!

只是多年以后,那个饱经沧桑的身影再次来到这漫天星光的离忧峰顶,他何曾想过,往昔如昨,物是人非?&!--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