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嫔妃,”小太监的脑子其实转得挺快的,“宫里头的嫔妃除了兰妃没有人能进得了尚书房的。除非是——”

在他的贴身侍卫的引导下,我顺着偏门找到了他。他正坐在桌前坐着,旁边是抱着孩子的兰妃,脸上暗淡无光,死气沉沉。

我预想了父亲的各种反应,包括痛心疾,破口大骂,捶胸顿足等等,可是却没有想到父亲仍然是一脸平静地让我们再等等。

让张自成和云封统计了一下人数,愿意跟去的竟然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大概占到了工人中的一半,其中大部分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的旧人。云封那里我们没有再隐瞒,他得知我们的身份后并没有很吃惊,似乎早就想到了似的。我不由得苦笑,一直很得意于自己的装扮,没想到竟然一个都没有瞒过。可能是我太爱漂亮,怎么也舍不得在自己脸上上油彩的缘故。

“哎,你看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也不知在外面吃了什么苦。”感觉到姑姑的手轻轻地掠过我的脸,“怎么还伤成这样?你看这脸上都没血色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天天在屋里养着,身子也一天天好转。生日只是简单的庆祝了一下,连酒也没喝。一直没见着郑夫年,问了云箫才知道他上个月已经动身去了北燕替元无计看病。忽然想到韩无炎知道我是他徒弟的事实,不知道他会不会特意去找郑夫年问清楚。也不知郑夫年会不会把我是云雨的事情告诉他,他若是知道了又该如何反应呢?这样一想,只觉得千头万绪,不知如何理起。干脆放下一切,顺其自然吧。

张自成这才放松不少,脸上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擦擦脑门上的汗珠笑道:“属下就是沉不住气,不是做大事的人。”他顿了顿,又询问地说道:“要不要也给小姐您准备一间。那‘雨菏’间旁边有个‘醉樱’间,您要不要——?”

“小的听说皇上向云家逼婚。云府里那些宗亲都去找大先生,让他把您嫁到宫里去,所以大先生才避到扬州去的。”他说完,偷偷看了看我的脸色,不敢再多话。

虽然韩无炎一直安慰我,说他师傅如何如何的和善,我却总是有些恍惚,总觉得我们之间不会那么顺利。当然这个想法不敢告诉他,不然他一定会责备我多想了。

上车后我小心地将玉虎系在他的腰带上,现他的衣服松了不少,是这些日子瘦成这样的。想起他路上对我的好,一时觉得心里酸酸的,轻轻地抱住他,让他靠在我的腿上。现在是我照顾你的时候了。

这里似乎是荒郊野地,孤零零地不见人。一个大妈从另一间屋里出来,瞧见我很是一愣。我朝她和气地笑了笑,虽然一直没睁过眼,却隐约知道正是这位好心的大妈收留了我们。大妈终于认出我,和蔼地说道:“姑娘,你醒了。你家相公呢?”

船板上不时有人经过,见我们如此旁若无人的“亲热”,忍不住侧眼来看,一见我们的相貌,一时惊为天人,呆在原地,半天没有缓过神。韩无炎有些不悦,用衣服挡住我的脸,只剩了一双眼睛在外面。一会儿又以天气转凉为借口,不顾我的反对,非把我抱进了船舱。

好不容易趁着他转身的机会闭了一会儿眼睛,忽然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随后还有一阵阵的轰鸣。巨大的声响差点把我的耳膜震破,却抬不起手来塞住,叫了韩无炎两声又被鞭炮声盖过。我恨恨地使劲闭上眼睛,忍受着声波的冲击,五官也挤成一团。

没想到老板娘真的来帮我了。看着她一边啧啧赞赏,一边仔细地把我的长挽成表示妇女的髫,我简直哭笑不得,只要充分地活动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韩无炎,希望他能因此而少块肉。他却好象感觉不到我眼中杀人的光,很是乐意地坐在一旁欣赏。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韩无炎眼睛里忽然亮了起来,“我师傅有药可解,我干脆带你去师傅那儿,让他帮你。你放心,我师傅人很好,不会像师叔那样不讲理。”

没办法只好自己整理了。于是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拣起来。忽然看到面前一双皂色的靴子,抬头一看,又是他。身后几步处是楚枫跟着,见我站起身,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上下盯着我看。

“那你瞧见没?”我立刻兴趣大增,美女啊,是人都会感兴趣。

“我没事。”他笑笑,忽然又皱起眉头,“你哭过了,眼睛都肿了。”

“没有,没有”他好象又突然没有勇气了一般,我一下失望透了。

我第三次喝光了郑夫年壶里的茶,并且再从茅房回来的时候,他们终于出来了。我猛然一见,差点站不稳,大叫:“鬼啊!”

我看了看他,你心里果然是这样想我的么。心里有些不舒服,语气也变得冰冷,“楚王若要放他们出来,林若照办就是。你大可不必怀疑什么,我对你们西楚的政治不感兴趣。谁做皇帝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不是为了保全东越而特意来捣乱的人。当然,楚王若是这么认为,最好现在就把我制住,省得以后还要提防我。”说罢,我头也不回地进屋。

郑夫年马上用杀人的眼神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又是好气又是无奈,还有些好笑。我忙解释,“我只是小小地惩罚了某人一下,师傅你知道,我一向很有分寸的。”

哎哟,美女!我的头脑里马上浮现这个词,这是我来到这个朝代以后只对自己称呼的专用词。不过这个女子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以这个时代的标准而言,她的眼睛过大,鼻子和嘴巴也不够秀气,身段不够纤弱,皮肤不够白皙,线条过于硬朗,但是在我的眼中,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你看她的眼睛多大,多有神,又黑又亮。皮肤是淡淡的铜色,很健康很有光泽。身段更是没法说,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整个人散出健康的活力和逼人的英气,反正我一看就很有好感。

岳重天茶差点没让这句话给噎死,郁闷了半天又开始哄他。“你今天也看到了,那小姑娘跟楚易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看楚易看她眼神就知道只怕关系不一般,连打仗也跟着带过来,不是宠妃就是红颜知己。”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桌上的瓶瓶罐罐,“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一呆,手忙脚乱地想收起来,他已经随手拿起其中的一个药瓶,“催泪弹,什么东西?”见我傻笑,又换了另外一个。

他果然还算讲义气,轻声说道:“岳门主他们打算带天悟门的人以合作的名义上山跟太子联系,若是能一举擒获太子固然是好,再不济也能与我们配合,内外呼应,攻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师叔不也精明得很,不到最后决不亮出底牌。”年轻人微笑着接口道。如果我在这里,一定会惊讶的跳起来,没错,现在说话的赫然是被我设计扔在飘翠楼的韩无炎。

“说得也是,”他笑笑,“女儿家还是不要太劳累了,该是好好疼惜的。”这话我听着舒服,只是若不是出自他口就更好了。我总觉得他对我有企图。

“是西崖土司。”小姑娘很认真地帮我纠正,“西崖土司人很好,对我们部落的每个人都很和气,他的医术很好,救过姑姑和酋长。而且他的武功很高,我们部落里谁也打不过他。”顿了顿,小姑娘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姓云?”

“知道被关在哪里吗?”

回头看楚易,他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我也苦笑,正准备起身离开,手忽然一紧。低头一看,右手紧紧地被他握住。使劲拉了几下,仍是拉不动。没奈何,我正准备用手去掰。

“因为他们其中有一个说是王爷的朋友,还说袁统领也认识的。”说到这里,他偷偷地看了看一直坐在榻边不一言的袁鹏。

不是吧?我有些泄气地看了何保誉一眼,刚才还赞腻聪明稳重来着,果然人是受不了夸。“你们还有何话说?来人哪,把他们押回营地,给我好好的审审。”冷面军官恶狠狠地吩咐道。

原来叫楚易啊,我暗道。虽然知道他的名字是假的,只是没想到真名竟然如此简单,掉个头就行了。那我的名字掉个头,若林,还好。轩林,马马虎虎。炎无韩,真难听。

“水月先生的秘报中不会……”

众人不明所以,都不解地望着他。岳先生见次情形,也不多作隐瞒,解释道:“少爷所中之毒的确是天下第一春药阴阳合和散,我也无法解开。但奇怪的是,除了此药,这酒中还混杂了另一种药物。此药物名为‘茗香丸’,不仅可缓解合和散的毒性,还能清除体内各种毒素,尤其对练武之人大有裨益。只是这‘茗香丸’的药效作较缓,故少爷若受合和散的影响,气血喷张而不自控,必将犯下大错。”说到此处,他眼神无意看了一眼老鸨。老鸨想到刚才房中的娈童,一时冷汗直冒。

“‘敦组’这里有苗疆那边的消息吗?”对于郑夫年,我总是有些担心。他虽然聪明,但还是太耿直,心气太高,有些事情明明知道不能做还偏偏要对着干。不像我们,只要事情对我们有利,可不会讲什么规矩、义气。

我轻轻地飘上马车,拉起缰绳,“真的不用我去么?”云箫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不过此事让我的计划越来越完美了,看他俩的样子,似乎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怀疑。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看起来还真是感情深厚啊。

云箫委屈地撇撇嘴,嘴里嘀咕着什么我听不清,估计没什么好话。我自不管他,得意地骑着白马“得得”地奔到他前面去了。

“那爹那里怎么说,你毕竟是个女子。若是说回扬州,爹必定会派人护卫的。”云箫颦着眉,还是有些不放心。

云箫立马对我怒目而视,“我是那样的人么?”吓得我连连道歉,这小子,才十岁,起火来怎么这么恐怖。

“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燕舞扬轻声说道,心里却是一片痛楚。众侍卫虽是担心他,却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犹豫地看了他一眼,终于三三两两地去了。

不行,实在太暧昧了,我简直呼吸不了了。使劲摇摇头,我躲开他的注视,故意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痛,不痛,我自个儿弄的。这叫刮痧。”见他不明白,我又忙解释给他听,但他还不是很相信这样刮痧能治得了中暑。

我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只是学学其他人的反应罢了,你看别家女子哪个不是眼角含春的盯着他,我若是不同,他倒注意我了,到时候把我认出来了怎么办。”

“不是吧?”我简直要躁了。“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走,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吗。不对啊,早上我还见过他的,你不会在骗我吧?”

赵王燕舞扬静静地躺在床塌上,脸色仍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消瘦的脸颊看得人不由得有点心疼。虽是盛夏最炎热的天气,身上仍是盖着薄被。修长的手露在外面,也是没有血色,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和静脉。我没来由的心里一紧,看着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了些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