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情,日光照在窗外厚厚的积雪上,越的明亮。

“你怎的不去做那生意?”萧承钧问楼璟,以他的性子,这种赚钱的事自然要掺一脚的。

“这还‘第一杯’?”周嵩顿时苦了脸,这明显就是灌他酒的意思!但又不能不喝,只能仰头干了。

“回世子爷,夫人只是去京郊的田庄,午后再走也来得急。”那管事赶紧赔笑道。

为了讨到夫君的赏,楼璟得意洋洋地把自己今晚干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从常春阁出来,萧承钧有些浑浑噩噩的。

“几位老爷都在衙门,怠慢之处还望世子莫怪。”赵府里的管家说话都文绉绉的,带着些江南书生气。

清晨的落棠坊,很是寂静,他们站在广阔的平江侯府门前,秋风瑟瑟,五步之外便听不清他人的话语,不虞被人听了去。

“嗯?”萧承钧吓了一跳,抬头看他。

“几位表嫂我也没见过,不知喜好如何,只能送一斗珍珠。”楼璟笑道,送嫂子胭脂水粉或是珠宝饰这种贴身物件不合适。

乐闲和安顺进来伺候,看到楼璟在这里,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习惯性地给楼璟行礼。乐闲转身去寻楼璟的衣衫,半晌才想起来,这人已经不是太子妃了,缘何会出现在王府的内室里?

“来跟我比比拳头,要是我赢了,这些人以后就得听我的!”关西侯长子挥了挥黑胖的拳头,估计是在西北野惯了,颇有些英雄胆。

“哼,来了这种地方,还当你们是世子爷屋里的金贵姑娘吗?”那婆子冷笑,“今日世子爷回府,可曾见有人来领你们?”

楼璟进得正堂,就看到四个“面色和蔼”的长辈,不由得挑眉,这是商量好了怎么对付他了?笑容不变地上前给安国公行礼,“多日不见,父亲可安好?”

管家与账房先生面面相觑,皆皱成了苦瓜脸,“国公爷,这,世子如今还是太子妃,小的没法见着啊!”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诏书虽然下来,但还没有昭告天下,她们这些深宫妇人自然不敢表现出什么消息都知道的样子。

两个人都尚且年少,不曾对他人泄过,只凭着本能,握住了彼此。

“嗯哼哼……”魏氏哼哼着醒了过来。

御书房里如今只剩下淳德帝和左相赵端两个人,连怀忠也被支使出去守门了。

左相赵端看着太子殿下笔直清贵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尚书省衙门,估计皇上一会儿就要找他。

众人立时站起身来,皇后娘娘的赏赐可是要到前厅去接的。未嫁的姑娘和小媳妇都留在了内院,其余人都整理衣冠往前厅去。

这平江候府并不大,楼璟拉着太子夫君在抄手游廊里转了一圈又拐了回来,躲在了正堂的后窗下面。

“那要何时才能推演出?”淳德帝不耐道。

萧承钧不再多言,叩告退,心中泛起阵阵寒意,父皇若非早已打算好要废了他,绝不会是这般说法。

萧承钧看了刑部尚书一眼,微微蹙眉,似乎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璟看了看蔡弈嘴上的大泡,这人虽性急,看事情的眼光却很准,微微眯了眯眼道:“皇祠一事,决不能认。”

楼璟微微敛眸,这两日太子殿下看似悠闲地陪他玩乐,实则每日都有消息不断传来,而且那日临走时静王所说的“铤而走险”也让他很是在意,观萧承钧今日所为……

“给你了就不会再要回来了。”楼璟不耐烦地摆手,把啰嗦的赵熹推出了夹道。

早有下人将大雁连同那支箭送到了竹林外的侍卫手中,管家将两人送至大门便驻足行礼,不再相送。

“射中了,中了!”乐闲高兴地叫道。

楼璟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中,负手而立的太子殿下,说出这番话的瞬间,仿佛立在波澜壮阔的山河之巅,与染血江山的灰烬中浴火重生。

本打算让太子殿下尝尝自己田庄里的饭菜,如今却已来不及,楼璟让人摘了两筐苹果和秋桃,带回去孝敬皇后娘娘。

“世子,庄外有一个自称姓姚的人求见。”高云听了小厮的禀报,低着头道。

“昨夜你去了鸾仪宫?”纪酌冷俊的面容带了几分严肃。

“明年开春,你爹和两个叔叔就该除服了,”二婶搓了搓手中的帕子,把手心的汗擦去,抬头看了看楼璟的脸色,咬咬牙豁出去道,“濯玉啊,二婶是看着你长大的,这账目交到你手里二婶最放心不过。你现在是太子妃,是楼家地位最高的,来年开春,若是要分家,你可得回来主持公道啊。”

前厅里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后院,安国公夫人魏氏,气得打翻了手中的杯盏,狠狠地瞪了三婶一眼。

“最近朝中不太平,我也不能过于奢华。”坐在马车上,萧承钧有些过意不去地对太子妃道。

“父皇,儿臣听闻,御史耿卓……”萧承钧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淳德帝的一声冷哼打断。

楼璟正要回答,身边的萧承钧突然用手肘轻碰了他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从崇文馆出来,萧承钧还在想着这件事,面色沉静的走进八凤殿的内室,就听到一声清脆娇俏的惊呼声,“啊,颜色淡了不少呢!”

左相赵端看了一眼陈世昌,垂目不一言。

凤仪宫中一片寂静,早有宫人守在门外迎接他们,只是神色有些尴尬,在常恩耳边说了两句便退到了一边。

太子殿下满意了,便又将心思移到了治伤上。

楼璟半跪在床上,接过萧承钧手中的小瓢。合卺酒,百姓剖匏瓜以为酒器,喻示夫妻琴瑟和鸣,然匏瓜比葫芦还大,皇家便以青玉雕成酒盅大小的匏器,以示尊荣。双手托住小瓢,与萧承钧互施一礼,缓缓饮尽。

楼见榆与魏氏坐在正堂上,脸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魏氏穿着一品夫人的诰命服,尚且年轻的脸光彩照人。她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只比楼璟大了六岁,因着是续弦,封诰不能过楼璟的母亲,封不了一品,只封了一品夫人。

楼璟有了云七治伤,外伤在渐渐好转,只是时日太短,怕是等到大典之日也只能养好三成而已。安国公夫人魏氏自打那日得了教训,再没有来招惹过楼璟,反倒是每日都派人送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楼璟这些天忙着打探消息,暂时还没功夫搭理她。

且不论突然让他去跟同为男子的太子过日子是个什么光景,他是楼家的嫡长子,钦封的安国公世子,要他嫁进宫,那就是生生夺了他的爵位,父亲怎会糊涂到把唯一的嫡子嫁出去?自己不过是多说了两句,竟惹得父亲动了家法……

“你懂什么?”萧承铎不满道,“这可是一箭双雕之计,萧承钧不是最在意那个废物了吗?怎的今日……”

“殿下,慎言。”身边的人赶紧劝诫,萧承铎这才止了声息,愤愤地骂了几句陶缪便不再说。

楼璟眯了眯眼,不再多留,跃过抄手游廊,翻进了主殿。

“你怎的来了?”萧承钧正看着太庙的仪程,忽而听到窗棂翻动的声音,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蹲在了窗下,正轻手轻脚地阖上窗,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想你想得狠了……”楼璟蹲在原地,也不凑过去,只委屈地望着闽王殿下。

萧承钧失笑,走过去把人拉起来,拂去他身上的水珠,雪早停了,沾上雪定是因为墙头的积雪,“宫中守卫森严,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明早羽林军要比皇族起得早,这般跑来跑去楼璟定然睡不到两个时辰。

“我陪你坐一会儿就走。”楼璟也知道宫中不能乱来,便拉着闽王殿下在软塌上坐了,窝到他怀里蹭一会儿。

萧承钧笑着由他磨蹭,两人什么也没说,崇华殿并不是他们能掌控的地方,谁知到隔墙会有多少耳朵,便知是静静地相拥片刻,各自想着心事。而后,楼璟抬头,要了一个绵长的吻,这才依依不舍地再次翻窗离开。

腊月三十,皇上率百官祭天,以告祖先这一年的功过,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楼璟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仪仗行于御前,在晨光微曦中,更显得英姿勃。

三皇子萧承铎坐在辇车上,透过人群看着那俊朗不凡的人,眼中的贪欲越强盛,低声对身边的小太监道:“可都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