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不能让世子爷回来住啊,”魏氏抓住楼见榆的胳膊,有些抖,“再过一个月,孩子就显怀了,被看到的话,就瞒不过去了。”

“唔……”萧承钧不防备,被咬走了半颗糖。

“啊嗯……”萧承钧颤了颤,忍不住□出声,意识到自己出了丢脸的声音,立时抿唇,把自己的耳朵救出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伸手猛地拽开了他的腰带,玉佩玉扣散落立时一地。

“你……”魏氏最恨别人拿她的嫁妆说事,永宁伯府到这一代早已没落,她的嫁妆甚至比不上楼璟母亲的一成多,这两个妯娌就是因此才看不起她,时不时的冷嘲热讽。

唯一的儿子,要分家就只有老子死了之后继承他爹的全部财产,可如今楼见榆办了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嫁了唯一的嫡子,要怎么分就值得商榷了。

魏氏看了丈夫一眼,见他没有过多苛责,便知他顾及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会作,心中稍定,转身回了屏风后面,狠狠地瞪了二婶一眼,却没敢往平江候夫人那边看,愤愤地坐下让丫环顺气。

平江候夫人也不客气,直接在主位上坐了,“我家小姑去得早,濯玉出嫁,我们徐家合该派人来,奈何山高路远,这时节才赶过来,还望夫人莫见怪。”

“夫人,二老爷,安国公府派人送了礼来,言说安国公一会儿就到。”门外有小厮急匆匆地进来通禀。

泰山在上古时是帝王禅位的地方,后来被人们看做国之储君的象征,山顶的封禅台便是上古所留的祭天台,历朝历代都会精心修缮。紫宸鼎乃是昱朝太祖亲手所放,被当作香炉,安置天柱香。

“难民冲入周围各县,打砸哄抢……”

“是!”楼璟今日特地穿了带护腕的窄袖长袍,将外罩的广袖纱衣脱下扔给乐闲,便挽了个剑花,长身而立,朝皇后抱拳。

“干爹不愿与那姓陈的为伍,只管撂挑子便是,何苦如此烦恼?”给沈连捏肩的小太监温声劝解道,他是沈连认的干儿子,在沈连面前自比别人大胆些。

“不必多礼。”萧承钧眼中带着笑意,本想问问赵熹怎么这么快就换了衣服了,又觉得这话问出去太失礼,便不再开口。

赵熹自然不会认死理,只是站直了身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太子,竟然是这幅德行!以后太子做了皇上,看到他去上朝会不会忍不住笑出来?

张氏接过那羊脂玉雕的“福从天降”,抱着孩子稍稍蹲身道谢。

行宫里自然备着弓箭,楼璟兴致勃勃地拉着太子殿下去射大雁。

靖南侯是皇后的父亲,皇上打压靖南侯实则是在压制太子,大婚之前便有意想要收回兵权,靖南侯闻音知雅,十分识趣地主动交了兵权,今日听皇后的意思,应当是下个月就带着妻儿老小抵达京都了。

姚筑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楼璟走到负手而立的太子身边,“姚筑已经驾车离去了。”

萧承钧静静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十六个人,从出现到跪下行礼,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出任何声响,“楼家的十六骑不是跟着老安国公战死沙场了吗?”

楼璟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到太子殿下的神情,顿时明了,“殿下看过这书?”

与此同时,落棠坊的东街口,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袍的儒士,带着两个青年正等在路边。

楼见榆也噎得够呛,平江侯这个真大舅尚在,他这般介绍继室的兄长确实有些不合适,可他要怎么说,难道要对太子说这是太子妃继母的兄长?

无奈地勾唇,萧承钧放松下来,微微转头,美若泉中玉的俊颜近在咫尺,他忍不住慢慢靠近,用唇角轻轻碰了碰。

御书房离盘龙殿不远,这个时辰已经开始点灯,内里里灯火通明,只是空无一人。

凤仪宫依然有些冷清,虽然宫人一个不缺,但各行其是,甚少有人交谈。

“不,沈连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我们现在与之作对可讨不得好!”

淳德帝自然早就知道,满不在乎的让沈连起身。

温热的气息扑到脸上,萧承钧觉得被扫过的地方有些热,便后退了半步,但腰封还攥在楼璟手中,这导致脚退后了,人还在原地,只得又把脚收回来,垂目道:“今日事多,你且服了这个,能少受些苦楚。”

“楼家只有你一个嫡子,嫁进东宫便没了承爵的人,安国公为何会这么做?”现自己今晚有些失控,萧承钧觉得可能是饮多了御酒所致,便开口说些别的稳下心境。

看到这张脸的刹那,萧承钧愣住了,忽而想起来那张纸笺上的话语,“楼璟,字濯玉,十五而冠,形貌昳丽……”,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昳丽二字是为何物。濯濯如泉中玉,清朗无暇,萧萧如风下松,其目阖,若玉山之将崩。

沈连如今已有四十多岁,只是荣华富贵地滋养,看着依然年轻,略显瘦削的白净面庞,笑起来有些阴冷。

缓缓将手负于身后,萧承钧没有接话的意思,似乎在等着下文,又似乎毫无兴趣。

楼璟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才渐渐清晰了起来,“我睡了多久?”声音有些嘶哑,他试着动了动身子,虽然很痛,但腿还能动,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二叔被三叔拉着起身,只能咽下一口气,冷声道:“这事我们也搀和不了,你们父子俩商议吧。”

二叔与三叔气哼哼地走了,只留下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地坐着,魏氏坐在一边脸色苍白地抖。

“你待如何?”楼见榆瞪着楼璟,他算是明白了,这小畜生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才这般有恃无恐。

“这话该问父亲,”楼璟放下杯盏,单手支额,轻点了点眉心,“孝期有孕大不孝,但不知儿子把这事告知皇上,皇上会不会直接削了父亲的爵位,让儿子承国公爵呢?”

“你……”楼见榆脸色大变,没想到这小畜生竟如此狠毒。

“世子莫不是说笑呢?”魏氏强自镇定道,她一直没有请太医,只让青莲寺的宁心尼姑看过,楼璟就算知道了什么,想必也只是捕风捉影,那这个来吓唬他们的。

“是不是说笑,我们不妨再等一个月,”楼璟摆正坐姿,冷下脸来,“原本嫁到皇家,楼家如何但由父亲决定,可既然回来了,楼家的名誉便是我的名誉,我决不许一个孝期怀上的孽种,做我嫡亲的弟妹!”

魏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事既然楼璟如此笃定了,定然不会放过她的,他如今已经恢复世子爵位,只消以继母身体不适为由请太医来看看,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小畜生,就算这孩子不名誉,也是你的亲弟妹,”楼见榆面容扭曲道,“你这狠毒的东西!”这种事在公侯之家并非少见,当初他决定要把楼璟嫁出去好瞒下这事,就是料定他心狠手辣,且十分尊重祖父,知道了这事定然不会饶过这孩子,还会借此让他这个父亲身败名裂。

楼璟听着父亲的谩骂,勾起一抹冷笑,“父亲若是早早告诉我,我纵使再气,也断不会残害自己的手足,把夫人送去庄子里住两年再回来也就是了,安国公府的声誉便是我的声誉,难道我会不怕丢人吗?”

楼见榆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可父亲二话不说就把我打个半死,只为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地被抬进东宫,”楼璟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语调轻柔道,“父亲不慈,就不能怪儿子不孝,既然你我两看相厌,从此儿子住在朱雀堂,父亲住上院,咱们分锅而食,互不相干。”

魏氏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楼璟好歹是安国公世子,总要顾及颜面的,这事他不可能说出去。

“不过,”楼璟靠在椅背上,话锋一转,让原本松了一口气的楼见榆和魏氏,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能算作嫡子。”

“什么!”魏氏立时尖叫出声。

“过几日就把夫人送到符县的田庄去住,开春生了孩子就赶紧回来,过几年把孩子抱回来,就说是父亲的外室生的。”楼璟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这一刻,他的真正目的才算露出来。

楼见榆看着笑得渗人的儿子,觉得自己养的不是儿子,而是一头恶狼,在这一刻,才露出了掩藏多年的獠牙,一着不慎,就会扑过来咬断他的喉咙。

不待魏氏反抗,楼璟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薄薄的字据,“这是城东青莲寺宁心尼姑立下的字据,能保住这孩子已是万幸,夫人切莫贪心。”言下之意,若是魏氏敢把这孩子认作嫡子,这张字据就能证明这孩子是孝期怀上的。

“不,不……”魏氏抖如糠筛,两眼一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