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余不敢妄自菲薄,这天下武功强过安余的不知凡几,但是如安余这般年纪的却一个也无,将来的魔门第一高手,非安余莫属。”如此嚣张的话他却说得极为平淡,宛如天经地义一般,他话音一转,由平淡变为断然,声音也提了起来:“若非父母已然丧命在师尊手中,弟子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师尊只因为安余询问一次父母下落,便对我喊打喊杀。”

伏骞道:“小鱼可是要去长安找那两个小子?”

见他终于现身,安余扭过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从袖子里掏了一个苹果出来,用雪胡乱擦了两下,便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还未开始咀嚼,胸口又是一阵闷痛传来,看着苹果上沾的血迹,顿时食欲全无,一口吐了出来,剩下大半个也随手扔下了山崖。

只得苦笑一声:“小鱼你自求多福吧……”

他方才明明感觉安余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侧,一掌悄然拍向他左肩,慌忙应对之后却豁然现,安余竟站在他身后不到一尺的位置,若不是安余对他并无恶意,只这一下就能让他吃个大亏。

安余转身面对徐子陵,背靠在窗台上,道:“徐大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安余讶然道:“难道竟然不是吗?”

师妃暄叹息一声,并不答话,低声道:“子陵可否随妃暄去静念禅院小住一段时间?”

红拂女冷若冰霜的盯着寇仲徐子陵二人,沉声道:“李靖在哪里?”

大汉大喜,慌忙摇头道:“小人不敢,绝对不敢!”

安余不语,只听那大汉继续大声喝道:“偷了大爷的钱,还敢大摇大摆的回洛阳来,你当大爷是吃素的不成!”

声音在林中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满楼皆寂。

尤鸟倦话音方落,另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同样的方向响起:“席兄边兄你们好,小弟安隆问安。”

石之轩娓娓而谈,道:“花间派和补天阁的武功截然不同,我先后潜入佛门二宗修习佛门武功,创出不死印法,便是为了将这两派武功融为一体。我没有将不死印法传授给你,非是为师小气,而是因为十多年前我将它录制成不死印卷交给了秀心,按照我魔门的规矩,不死印法日后便只有这一种传承之法,即使是我,除非你得到不死印卷,否则我怎都不能将完整的不死印法传授给你。”

安余想了想,道:“因为师尊喜欢上了邪王?”

石之轩看着他,目光柔和,温声道:“你自称是祝玉妍的徒儿,却为何不会半点阴癸派的武功?”

安余不再理他,提步向外走去,淡淡道:“你既不肯告诉我,我去问别人。”

而其中的散花楼更是川蜀最大的青楼,足与长安的上林苑齐名。

安余脸上不见了任何表情,静静听完,淡淡道:“也就是说,五年之内,如果我杀不了石之轩,又不想双亲受苦,便只有饮剑自尽一途?”

安余亦学着他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此人,罢了露出笑容来,带着几许羞涩,几许天真,甚至还带了几分淘气和几分满意,声音亦清澈欢喜,缓缓答道:“你从哪里来,我便从哪里来。”

安余大感吃不消,告饶道:“当我是误会姐姐你好了,唉,师姐不是应该跟着师妃暄吗,为什么忽然到了这里?”

徐子陵将烤好的獐子递给他,接过看也不看便朝嘴里塞,等徐子陵吃完,将马匹包裹安置好,把睡觉的地方收拾好回来时,现安余还在吃,地上一地的骨头,诺大的一个獐子,已经只剩了一条腿。

想不通便放下,将地图揣在怀里,急匆匆出去,对外面过来的彭梁帮兄弟道:“我要最细的笔,最大的纸,越快越好。”

一个身影向后腾空而起,慢慢落下,在不远处站定。

忽然一大团白雪从前面矮树的树梢迎面激来,康鞘利连忙举盾护住头脸……下一瞬,钢盾坠地。

安余皱眉,记事起,除了徐子陵,他还从未和人这般亲近过,心中颇为不耐,但终究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

片刻后,恢复干爽的长被人理了理铺在枕上,掖紧了被角,门被轻轻合上。

梅洵见李元吉终于出来,唤道:“殿下……”

李元吉抬手阻止他说下去,道:“让大夫开点驱寒的药给他。”

大步向外走去,脚步比来时更急,一直走到船头才猛地停了下,深吸了一口冰凉空气,按住船舷,沉声道:“梅洵……我是不是魔障了?”

梅洵张了张口又闭上。

安余一恢复功力便远走高飞的念头在晚上的时候就破灭了,自从开始习武以来,十年连喷嚏都没打一个的安余,在喝了乌鸦嘴李元吉派人送来的一碗驱寒药之后,烧了。

练武之人,原本很少会生病,但是抵不住他内息用尽之后又内外交困,终于以他的强横体质也抵挡不住,这一病,便是三天。

高烧方退,头痛依旧的时候,长安城到了。

懒得和李元吉打嘴仗的安余在一次拒绝不果之后,坐上去齐王府的马车,而李元吉和梅洵则骑上马,准备先入宫见驾。

车夫轻喝一声,马车慢慢前行,安余闭目养神,忽然“安陵”这两字化名模糊传来,不由功聚双耳,凝神聆听。

只听梅洵压低声音道:“殿下,那安陵身份不明,将他带入王府,只怕……”

李元吉道:“他这几天高烧不退,这是做不得假的。若他真有武功,且高明到可以掩盖体内真气的地步,便该寒暑不侵,又怎会受了凉便生病?他既不会武功,尚有何惧?如今乱世,稍稍有些家世的便会让子弟习武,他却半点武功都不会,可见出身寒微,既如此,既如此……”

他没有说下去,梅洵却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不再多言。

安余冷哼一声,脸色变的难看起来。长在阴癸派那种地方,这样的阴私之事,他见得多了,自出道以来,只有两个人对他起过不轨的心思,尤鸟倦现在已经死在他的剑下,至于李元吉,若他真敢无礼,也一样该死!

冬天万物凋零,虽无百花可赏,却有玉树琼枝的奇幻景色,在阳光的映射下,如梦似幻。便在这梦幻般的景色中,眉目如画的自在少年坐在亭中,黑与白衣齐舞,随意拨动琴弦,便有瑰丽飘渺的琴音在指尖流淌,袅袅不绝,动人心魄。

余音散去,李元吉遥望着正捧着热茶,对着亭外的风景愣愣出神,似乎对自己一干人等的到来全无所觉的安余,驻足良久,才沉声道:“走。”

安余转头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杯中热茶一饮而尽:“这么匆忙,应该是有所得吧……”

风吹过,卷落树梢一团积雪,雪落处,亭中已然人去楼空。

……

安余将耳朵贴在瓦面,模糊的声音渐渐清晰:“……秦王曾召见他,并使人详细盘问他有关巴蜀武林的事,这莫为一一对答无误,可知他确是来自巴蜀的剑手,绝非徐子陵改扮的。”

“那神医莫一心也未曾试探出来,他连韦太医都治不好的病也手到擒来,似乎不像是假的。不过有趣的是,莫神医的叔叔也叫莫为……”

“应该是巧合才对,若真的是他们,怎么留下这么大的疏漏?近来入关又比较扎眼的还有同兴社一个叫雍秦的,手底下很硬,体型颇似徐子陵,只是他嗜赌如命,太不像徐子陵的性格。”

李元吉的声音道:“这三个人都不要就此放过,谁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最能装神弄鬼,往往能出人意料,万不可掉以轻心。对了,我让你们准备的大缸埋好了麽?”

“一里一个,都已经埋下了,并派了人日夜守候,绝不敢怠慢。”

李元吉冷然道:“杨公宝库埋在地底,他们总不能无声无息启动宝藏,只要他们有所动作,便会被缸中的人监听到,到时候管他们是扮神还是扮鬼,亦要被我们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