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骞道:“因为那两个小子,现在入关查的极严,小鱼你没有关防文书,又长得这般出众,很难入关呢。”

安余有些呆愣的看着滴落的殷红的鲜血融入白雪中,胸中的烦闷一阵胜过一阵,伸手将沾了自己鲜血的积雪团成一团,仍下了山崖,不耐烦道:“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跳下去!”他并不是在吓唬人,这山不算高,且山下有水声,他这般跳下去,并不致丧命,且还能借着水遁再多逃几日,且他现在的位置,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跳下去,保准即使宁道奇来了也休想阻止他。

突利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摇了摇头,问道:“你们两个打赢了没有?”

安余大大伸个懒腰,道:“云帅的轻功的确出众,他远观飞鸟领悟来的轻功,在奔行度上可称无敌,但是论起灵活多变,又怎及得上我和无数蝙蝠一起相处了足足三月才练得的蝙蝠神功?哈,我另外还有一套身法送上,玄妙绝对天下第一,但是请恕我不能告诉你们它的来历,反正它带来的麻烦绝不比你们身上现有的更多就是了。”

安余一愣后恍然,漫不经意一挥手,道:“那些胡说八道用来恶心师妃暄的话,你也当真啊?我是阴癸派的,当然捡她们的坏话来说。不管怎么样,她们想要尽快结束乱世的想法是不错的……其实这天下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谁后脑勺上长了眼睛,能看见后世子孙万代?就是慈航静斋也是一样,之前她们不是千挑万选的找了杨坚吗?结果一个杨广就将家当败了个精光,大隋二世而亡……说不定今儿挑个不肖的皇帝,明儿他就生个英明无比的儿子呢?”

徐子陵皱眉道:“小鱼你别开玩笑了,听完师仙子的话回家吃饭是正经。”

师妃暄柔声叹道:“子陵身具道眼慧根,难道仍看不破、放不下吗?”

安余点头表示理解:“现在他是李世民手下的头号大将,我知道的。”

那汉子将小船停靠在小码头,这码头建在一个小院的后门,汉子低声道:“就是这里了,大爷您……”

又走了半刻钟,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一路二十多人从对面快步而来,为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高大威武,衣冠华丽,气势十足。

他跟踪而至,就只为了替他惊走婠婠不成?

安余淡淡道:“所谓杀鸡儆猴,杀鸡,自然要捡离自己最近又最看不顺眼的一只来杀,边师叔只怪自己运道不好,刚好被我捡中。”

边不负目光落在安余身上,显然他们还不知道安余的存在,岳山亦不知安余的根底,若是布置得宜,也不一定就怕了他们三个。

盯着石之轩看了一阵,道:“师傅不会是懒得给我做饭,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赶我走吧?”

安余啊的惊呼一声,他万万没有想到祝玉妍和石之轩之间竟然有这样的关系。

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负面情绪排出脑海,铿然一声拔出长剑,道:“……前辈请。”

虽然二人若生死相搏,胜负未可知,但是以侯希白的性格,他既不肯告知石青璇所在,那么他便是打赢了,侯希白一样不会开口。

隋政解体之后,四川三大势力的领袖,独尊堡的解晖,川帮有“枪霸”、“枪王”之称的范卓和巴盟的“猴王”奉振,举行了一个决定蜀人命运的会议,决定保留原有旧隋遗下来的官员和政体,改蜀郡为益州,以示新旧之别,由三大势力为新政撑腰,不称王不称霸,等待明主的出现。

安余漠然看着前方,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五年,他也不过十九岁,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拿什么去杀成名多年、可与天下第一高手宁道奇相媲美的人物?

三声阴阳怪气的咦声传来,带着无比的惊讶,赞叹和兴奋之情,让人只听他的声音便觉得毛骨悚然。

安余皱眉道:“师妃暄也在山上?”

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力量和温暖,安余回过神来,抬头对徐子陵恍惚一笑,低头牵着马当先走了出去。

安余睁开眼睛时,已经日上三竿,他抬起手挡住直射入目的阳光,眯着眼睛看见船头背面而立的人影,一袭朴素青衣,身形秀逸颖长,漆黑的长挽起后又披垂双肩,简单的操舟动作在他做来也让人赏心悦目,竹篙轻点处,轻舟如飞,破浪乘风,说不出的闲适悠然。

而剑光却在这一刻乍然爆开,像是朝阳初生时洒在湖面的粼粼波光,又像是夏日里突然而来的磅礴大雨,天上地下,无孔不入,无处不在,避无可避。

康鞘利张口吐出一大团血沫,歪倒在地。

李元吉点头。

片刻后,梅洵拂开白衣少年脸上的乱,不由轻咦一声呆愣住,全然想不到从河里捞起来的一具尸体,竟生这般俊秀。

惋惜的叹息一声,梅洵一面检查,一面道:“衣服多处破损,但是衣料上好,手上不见有茧,应该富家子弟,腹部没有积水,应该不是淹死的,也不知遇到了什么意外……”

正要伸手去扯少年的衣襟检查死因,耳中却忽然传来一声低吟:“你不觉得自己有点不太礼貌吗?”

梅洵顿时大骇,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清澈之极的半睁的黑眸,少年声音虚软无力,但带着几分讽刺:“看起来颇为聪明的样子,怎么检查死因前都不看看别人到底死了没有的吗?”

梅洵大为尴尬,那少年在冰水中泡的久了,浑身冰凉,他又未曾探出有呼吸,便下意识认为这是个死人。

少年嘴巴不饶人,身体却虚弱的很,说了两句话便开始咳嗽起来,咳嗽声也虚软无力,仿佛随时会断气的样子。

李元吉半蹲下来,将少年上半身扶起,右手按住背心,内力源源涌入。

少年脸色终于好看些了,转头对扶着他的李元吉道:“多谢,不过可否让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当然,若是你能顺道将我扔的远些,靠近河滩就更好了。”

李元吉皱眉道:“你可是惹上了什么麻烦怕牵累我们?你放心好了,这世上还没有什么麻烦能让我李元吉退避三舍。”

“原来是齐王殿下,失敬了。”少年淡淡道:“我并没有什么麻烦,不过是见河水清冽诱人,忍不住下去畅游一番,此刻尚未尽兴,就不打扰各位了……告辞。”

明知眼前之人就是齐王,居然连一句说得过去的谎话都懒得编,态度之敷衍可想而知。李元吉皱眉,他见过不少目中无人之人,但面对他时谁不是恭恭敬敬?可就这么一个病弱少年居然敢将他不放在眼里,不知为何,心中却没有任何恼意,反而感觉无比的新鲜有趣。

那少年果真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向船头走去,贴在背上漆黑长,破损湿透的白衣,踉跄不稳的步伐,时不时还咳喘几声,就这样竟还让他走出几分潇洒从容的味儿,倒真像是畅游山水的自在客。

眼见他就要翻过船舷,跳入“清冽诱人”的浑黄河水中去,李元吉终于醒过神来,道:“且慢!”

少年转神,靠在船舷上向他望来,目光中竟带着几分睥睨的味道,淡淡道:“怎么,齐王要强留客?”

少年肌肤莹白似玉,五官精致之极,修眉秀如春山,长睫密直如羽,黑眸通透明澈,这一挑眉,一回眸,一垂目,便有一股逼人的风姿,让人神魂为之一夺,呼吸为之一滞。且他虽年幼体弱,但自有一股自在肆意的气势,让人不敢轻忽。

这般人物,便是李元吉也是次得见,微楞后,道:“相逢即是有缘,小兄弟既然已经上了船,又何必急着下去,不如我让人置备一桌酒席,大家畅饮一番如何?”

少年抱臂道:“若是我不愿呢?”

李元吉神色一冷,道:“此处接近长安,你行迹可疑,宁愿落水也不敢和本王同船,可见心怀鬼胎,莫怪本王派人将你拿下,严刑拷打。”

敬酒罚酒都摆上,你爱喝哪一盅随意。

少年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看了李元吉一眼,缓步向船舱走去。

李元吉喝道:“来人,带他去客房休息,准备热水姜汤。”

看着少年随下人离去,梅洵忍不住道:“殿下,这少年行迹可疑……”

李元吉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才更要将他留下。”

我只是想说,一会儿好生试探他的来历而已啊……梅洵无语,怎么都觉得李元吉的回答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只听李元吉继续道:“我方才在他身上没有察觉到有任何内力的存在,你也说他手上无茧,应该是不会武功的,但是这种天气落水后,竟不见丝毫瑟缩之态……委实奇怪。”

梅洵道:“江湖上有些门派的武功在驻容上颇有奇效,可让人肌肤无暇,容光照人,高明处甚至脱胎换骨,会不会……”

李元吉皱眉道:“但他体内的确没有内息流转……算了,就算会武功又能怎么样,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罢了。”

舱房中,安余将头脸都缩到浴桶中去,半晌以后才冒出头来,舒服的呻1吟一声,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李元吉,是你硬要将我留下的,到时候可莫要骂我忘恩负义什么的。”

他旗帜鲜明的站在寇仲徐子陵一边,李元吉却是李阀对付他们的主帅,是以他并不愿意留在船上,受恩于李元吉。

他伤势不重,只是真气用尽且旧伤复,再加些许内伤,等他缓过劲来就能自己爬上岸去。是以一听下人口称殿下,便屏息静气装死,希望他们把自己当成尸体再扔回去,谁知那梅洵仔细的很,不想被他当众脱了衣服检查,便只好“诈尸”了。

若他功力还在,李元吉便是强留,他亦可潇洒离去,但是现在麽,还是捡着敬酒吃好了。

不过就目前来看,敬酒滋味颇美……

接连被宁道奇、祝玉妍两人追杀,他也不知道多久没能好好洗个澡睡个觉了……

只是,师尊,你不是说你不会如宁道奇一般心慈手软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