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正在给潘贵妃倒茶,身后不知是谁忽然推了杨茹一把,杨茹撞上前头的宫人,自然而然的,那位倒茶的宫人手一抖,尊贵无比的潘贵妃顿时就被热茶烫了个正着。

杨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宫里的女人不应该这么没有头脑吧?潘贵妃莫非是怕太聪明的会分了她的宠,所以特地招揽了几个没脑子的?不论是地位或是帝王的宠爱,李修仪就是拍马都赶不上她,怎么就敢大庭广众之下跟她呛声?

到了那天早上,杨茹便早早就起身,看的皇帝一个劲地摇头,这么些日子,这丫头可是一次也没起身伺候过他,如今听说哥哥、侄儿要来,天不亮就眨巴着眼睛盼着了,这让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个味呢。

而此时,延福殿里,批了一会折子的皇帝等到了面有难色的常福。“怎么了?”

“官家待你可好?”姑嫂两个坐在一处,佘氏这会儿才好生端详着,左看是瘦了,右看是憔悴了,心中怎么也好受不起来。

皇帝闻言,不由低斥道:“胡说什么!好好的女儿家,去打什么仗?”可是见她认真的神色,却全不似作伪,顿时又说不出话来。

“官家今日怎么来了?”杨茹惊喜道。年尾,事多,连她这昭纯宫都忙的不行,若非刘妈妈帮忙把着关,朝霞和锦绣还不一定能应付的过来呢,更别说这一国之君了。

“我晓得你们中间有些人瞧不上我这个新主子,但是你们也得知道,这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今儿你们便是我手里的人。”甩完一鞭子,杨茹便懒洋洋地坐了回去,她睨了他们一眼,道:

见皇帝起身,她也懒得动身,两条腿便像是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细腰更是断了似的,即便他早已给她揉了好些会,也没啥缓解。

她拿不准新主子是个什么脾性,便只能越显得恭敬。在这宫里,内侍、宫人便是蝼蚁,便如上一位……一句话便毁了她出宫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她连一句怨言也不能有,还得端着笑脸谢主子恩典。

进了昭纯宫,穿着一袭妃子大袖礼服的佳人执灯而立,见他进来,白皙的小脸上难掩惶恐不安,却极力露出温婉的笑容。不知怎么的,他却想起那日她大胆地瞪他,那样鲜活的生命力,难道进了宫便失去了吗?

如果这皇帝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儿郎,以杨茹前后两世的年纪,怕真有些下不了口,如今是个已过而立的大叔,她倒是还坦然些。

看着镜子里俏丽的容颜,杨茹慢慢地用手指描绘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杨茹微微垂下眸子,不愿让侄儿们看出自己的异样。“我先去找八妹了,你们随意吧。”杨茹是长辈,她这么说,大郎和二郎自然只有拱手相送的份。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生在她的亲人身上的事。杨茹深深地恐惧着,她英勇善战的哥哥没有死在与辽军的对战中,却死在了同僚的阴谋中;她温柔贤惠的嫂嫂,丧夫丧子却依旧要扛起保家卫国的大旗;她七个可爱的侄儿们,他们还那么年轻,却壮志未酬身先死;她那几个温良淑娴的侄媳妇们,年纪轻轻就要成为寡妇,甚至没有一个孩子可以陪着她们度过日后孤独的人生;她最疼爱的八妹和排风,那么可爱的女孩儿,最后却要拿起刀枪,厮杀在那漫天黄沙与血色中。

和沈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相比,男人大概都会比较喜欢惊鸿仙子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偶尔回眸之时却又温柔似水的女子吧,即便那一丝温柔不是给他的,也会让他产生无尽的联想和希望:若是有朝一日她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当是如何幸福满足啊?

锦绣搓了热巾帕进来,皇帝接过,亲自替她敷上。杨茹看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心里也好似覆了这暖呼呼的帕子似的,一点一点从僵硬中恢复知觉。“官家,无事的,过两日便好了。”她强笑道。

皇帝脸上却是不好看。想到潘贵妃,皇帝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不得不说,甫入宫的时候,潘贵妃也是朵解语花,美丽高贵,善解人意,也让他宠爱了一段时间。但是女人善变,嫉妒的女人更是如此。

刚才,看到潘贵妃佯装虚弱的模样,他心里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堵心。明明是艳丽的容貌,怎么就显得那么虚伪呢?看惯了眼前这个小女子率真明妍的笑容,再看其他女人,似乎都带了层面具,隔了颗心,说不出的感觉,总归是不太对劲。

“官家。”杨茹见他神色晦暗的模样,心中有些忐忑。今天的事,她原本没料到他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只预计迟早有一天今天的事会传到他的耳中,便做足了戏码。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她心中不免心虚:莫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说到底,潘贵妃还是他宠爱的妃子,杨茹也没有那个信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他厌弃了潘贵妃,如今不安的,便是在他心中,是她的分量重一些,还是潘贵妃的分量重一些。

“医女怎么还不来?”皇帝淡淡地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那冻伤的肌肤,他害怕自己继续看下去,会忍不住怒冲冠为红颜。

但是不行,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是这宫里所有女人的男人,纵然再宠爱一个人,却也不能为了她将在场那么些妃嫔全都问罪。他能做的,便是好好安抚她,想尽法子护着她,再不让今天这样的事生。

这个不长心眼的小东西,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可怎么让他放心啊?

医女匆忙赶到,为杨茹检查了伤势,又认真上了药,嘱咐了几句后才退下。刘妈妈等人见皇帝脸色不对,也不敢多留,收拾了东西连忙告退。

“官家。”杨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心里真心想说一句话,男人心,海底针啊,谁能告诉她这个老男人到底是在想什么?

“委屈你了。”皇帝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语气有些无力。

杨茹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心中一跳,竟然莫名地感到心虚。“妾无事,官家莫担忧。”小心地扯着他的袖子,杨茹抬眸觑了他一眼,见他深深地叹气,心中便软了些许。

她从来就不是个心狠的人。杨家,那是她这辈子的亲人,所以她为了他们可以牺牲自己的婚姻和自由。而眼前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的丈夫,纵然他们的婚姻并非因为爱情,她甚至只能算他的一个妾,他待她却也算得上是好的。

而在她心中,他只是她算计的对象,为了杨家,她需要他的宠爱,为了杨家,她在他面前百般讨好。扪心自问,她是愧疚的,别人待她好一分,她便会回人两分,唯独对他,却只有算计和利用。

这么想着,她便也难过起来。靠近他的怀里,牢牢地环住了他的腰:“官家,咱们好好过,好不好?”纵然没有爱情,她也愿意陪他终老,以报他此生的呵护。

此般模样,落在皇帝心中,不免又心疼上几分。皇后是他的妻,却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好好过,多简单的话啊,却怎么就那么让人向往呢。

“朕会好好护着你,护着咱们以后的孩儿,咱们好好过。”

“恩。”杨茹重重地点了点头,将眼底的热意憋了回去。

晚间的时候,杨茹与皇帝一同用了晚膳。饭后,皇帝亲自与她上了药,两个人便安歇了。因了她膝盖上的冻伤,皇帝便将她抱得紧了些,两条腿更是牢牢地夹着她的小腿,让她暖和起来。

“明儿便不去皇后那请安了,朕让常福去说。”这一回,皇帝不打算让她再遵守那些个宫规,想到潘贵妃与另些个女人,他心中也有些烦闷。

杨茹见皇帝坚持,便也没有反驳。“妾知晓了,会好好养伤,待到伤好了就去给皇后娘娘请罪。”

皇帝摸了摸她丝绸般的青丝,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道:“皇后是朕妻,是个宽厚人,不会与你计较的。”

杨茹倒是信他这点的。皇后根本不在乎皇帝的宠爱,自然能做到对丈夫的女人们一视同仁,只要不威胁到太子的地位,皇后绝对是个仁慈的主。

昭纯宫中如此温情一夜,其他妃嫔却是恨得咬牙切齿,直恨不得宫里压根就没出现过杨淑妃这么个人。

早先潘贵妃受宠的时候,她们还能在两三个月中捞上那么一两日,也算是有个盼头。结果到杨淑妃进宫,圣宠不断,其余时间,官家也多是去潘贵妃的重华宫,哪里还轮的上她们?这杨淑妃并上一个潘贵妃,真真是断人生路!

再说,潘贵妃哪里不恨?她恨得比她们还厉害哩!朝堂上,她父亲与杨业自成对手,眼见着皇帝对杨淑妃恩宠越盛,杨业的威信也几欲过她的父亲,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她也就比那杨淑妃还强上一样了,起码她有儿子,那杨淑妃可是还没下过蛋!

只是,如果让她这么承蒙盛宠下去,怀孕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等到她生下儿子,哪怕是个女儿,她也能继续生啊,那还了得?

心里越想便越着急,潘贵妃立即书信一封,叫人出宫送进相府。这只有断了杨淑妃的后路,她才能心安啊。就看父亲能不能找来她要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潘贵妃要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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