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式却未答话,他径自在砚台里磨了些墨,待墨水研好,又取出纸笔,在纸张洒脱地挥写了几句诗词。黄石抬眼一看,正是自己刚才朗诵的那《游园不值》。

郭叔见过黄石几回,所以倒也认得,说道:“山长在书房等你,随我来吧!”

“让他进来!”一声极其稳重的声音传来。

“黄石?”周见韦奇道,“莫非你就是书院盛传的那个藏书阁小厮黄石?”

“嗯?”张可可并着脚,疑惑地望着黄石。

“怎么了?”陈巧花气不过,把昨天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给了黄石。

张虎子从屋子里搬出一条小凳子,放在黄石身前道:“石头哥哥,你先坐下,我去给你倒水。”

“周伯,我们告过假的!”郑然等人忙道。

他娘的,老是说不过他!郑然大怒,今天他带了三个人来,就是要狠狠地教训黄石一顿。可黄石依然一副吊儿郎当,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真是太可恨了!

讨债?怎么可能?黄石一愣,张三爹是他外公,知道他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自食其力,根本不会向别人借一分钱啊!妈的,不会是张西欠的钱还不了,那些债主向张三爹伸手了吧?日!

“染病。”

众书生打了个哈哈。吴老头突然嗯哼一声,可把他们吓了一跳,慌忙极不自然地走到书架前,有的没的随意翻了翻书本,眼神却瞄着黄石和吴老。

黄石开玩笑道:“吞吞吐吐的,那个人该不会是我吧?”

想到这,黄石吩咐费成几句,径自回到了藏书阁。

最后,黄石带着泪水,领着众人向周伯和两位先生认错,并称甘愿受罚!

说完,地上两个早已“昏厥”过去的斋仆突然蹦达一声爬了起来,嘿嘿笑着跪在地上道:“竟被黄哥现了,黄哥真是英明神武,慧眼如炬!小的对您的敬仰之情可谓比金还坚,比石头还硬呐!”

黄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本来他是想搞几坛酒回来的,可惜书院明令学生和斋仆禁止饮酒,所以喝酒壮胆的计划被迫取消。

跑路?黄石心里一阵感动,想不到周老头还有如此感性的一面,他失声笑道:“周伯,人生在世,有些东西可以舍弃,但有的东西就一定不能丢。尊严,是每个人一定要维护的东西,我不会放弃的。”

“放肆!”刘夫人喝道,“这奴才以下犯上,罪不可饶,周起,我命你将他拖下去棒打二十!”

“啊!”刘晴儿惊叫起来。

周伯转过身道:“书院后门,吴老头没跟你说吗?”

吴老嗤笑道:“怎么,不高兴?”

“嗯?哼!”

到了费成和孟龙的宿舍后,费成一马当先推开屋门,只见屋内满满当当齐齐站着五个书院小厮。这些人都是低等杂役的身份,即便不驼背,也是佝偻着腰杆子,一脸讨好地望着黄石。不过黄石心里清楚,这些人都是顾着周伯的面子才向自己示好。一旦周伯舍弃自己,那么自己的势力也即将垮台。

斗完嘴,周伯就转向了黄石。台面上是巡视黄石的工作进展,实际上却是偷偷询问监视郑然的进度如何了。黄石恨不得破口大骂,明知道最近抽不开身,有什么好探听的。

吴老答应了黄石的要求,黄石心中倒是疑虑起来,吴老态度转变的太大了。一个月三百文例钱,却有一半是从他自己的口袋掏出来的,这般的大度有些不可靠,难不成想利用我给他做些非法勾当?这可不行!

“就三个问题?”

张铜锤这才急忙毕恭毕敬地躬身道:“老伯路上小心。”

就在场面变得混乱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喝道:“是谁在书院门前放肆啊,还不通通给我住手!”

远远望着书院,黄石欣喜若狂,虽说以前游览过岳麓书院,但这次见到的是原汁原味的岳麓书院,心境自然大为不同。

听了黄石的话,胡仁吓了一跳,他急忙左顾右看,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啦,用这种口气说话,若被人听到再传到知州大人的耳里,那可就遭殃了!”

郑然想了想,傲然道:“好,姑且看在大家的面上,我给你个机会!别说作诗,你就是能吟出一有关春色的诗文来,本公子便既往不咎。”

一旁的周见韦嗤笑一下,啪的一声,展开了折扇:“哎呀,郑公子,我们作诗归作诗,与一个乡野村夫计较做什么?莫不是你临阵脱逃,才故意把罪责推到他身上的?”

此人说的大度豪爽,话中却显明了奉承姿态。有几人暗暗露出讥讽之色,不过谁都没有讲明。

此女便是黄石的舅母陈巧花,这是黄石五天来第一次见到她。陈巧花看了眼张三爹,故作惊讶道:“爹爹也在呀,怪不得刚才寻不着您呢!”

周式憋不住,没好气道:“说又不说,你要我们怎的?黄石是鬼?真是荒唐,活生生的一个人,如何是鬼呀?”

“可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周玲愣了一下又直摇头,无论周夫人如何劝解安抚都无用处。无奈下,周夫人两眼通红地对周式道:“老爷,您说该怎么办呀?”

刚才不是怪我么,真是!周式对外是一代大儒的形象,在家却与普通人无异。他略思片刻,叹道:“玲儿是见到黄石之后才变成这副模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把黄石叫来或能找出眉目。”

“啊,不要,不要,爹,娘,我不要见到他,不要见他!”

听了周式的话,周玲慌得推开周夫人,又兀自躲到床上抱起被褥。吓得周夫人忙道:“好好好,玲儿不怕,娘不着他来!”

症结无疑就在黄石身上了,周式心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刘晴儿微微叹息一声,上前道:“山长大人,夫人,不如让晴儿来陪陪玲姐姐吧!”B8ooyuLe

周式同意道:“也好,你们女儿家之间比较投机!夫人,我们出去吧!”

周夫人看了看依然颤抖的女儿,微微点了点头,和周式出了闺房。刘晴儿抿着小嘴,轻轻地坐在周玲身旁,轻抚着她的背。

不过,刘晴儿并未刨根问底,只是尽自己所能让周玲开心起来。很多时候,追根究底并不重要,理解和关怀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