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讲之前,常侍郎硬着头皮,出列奏道:“近日又收到登闻鼓案五件,皆为状告检校右佥都御史、提督五城兵马司李佑者…”

但结果对李大人而言,是好是坏?饶是最有经验的廷臣,也判断不出后果,因为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

李佑如今正是气势最足的时候,今天这么多人看着他风骨凛凛,须得善始善终,怎能在大学士面前泄了气,烂了尾。当即反唇相讥:“看来彭阁老乃是惜身之辈,忧虑头上乌纱乎?”

李佑越听越糊涂,归德长公主明着是同情和关心,但他却从她得声音里听出一丝喜悦,以至于喜悦到讲话婆婆妈妈,大反常态

大约只有天启朝的魏忠贤,可以以目不识丁之身闯入司礼监,成为一代传奇人物。但就是这位权势赫赫的九千岁,在司礼监也只能当秉笔太监,席掌印太监轮不到他做,手下奏政事时,他只能装哑巴。九千岁的权力和凶名,更多的来自于提督东厂,而不是司礼监。

听到这条,李佑眼中精光爆闪,亮的吓人,胸脯不由自主的挺高了。

他胡思乱想道,看史书时常见“清君侧”这个词,以前还没什么感觉,今天见了见随驾这些人,算是有切身感受了,他也真想喊一声清君侧。幸亏如今大明有一点好处,没了诏狱的天子就像失去爪牙的老虎,想砍大臣,难度很大。

这种不可理喻的随机性,终于使得李大人感到厌恶万分了。

却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刀枪见红的时刻,李佑舍去脸皮放下身段之后,竟然如此可怕!这怎么可能,眼高于顶的李佑拍马功力竟然远在他之上!

李佑异常惊讶,行宫不稀奇,皇帝一路所驻跸之处都可以叫行宫,有大有小有专用有临时而已。听郭县丞说来,这府衙竟然也要大规模修建新行宫,不然为何将各州县工匠征一空?若是如此,只管江都县的同知分署在其他县自然抢不过府衙。

但哥哥资质太平庸,故而父亲才会想方设法赶鸭子上架式的给哥哥增加历练,此次运白粮到瓜洲大概就是这个目的。

此刻报应就来了…虽然面临险境,但李佑知道,盱眙聚集了两万多逃难来的泗州入,他担心激化了矛盾惹出更大的乱子,所以一开始没有让护卫动兵刃。

听到这个声音,王知州笑容戛然而止。猛然回头,从远处向这边走来的那人不是李佑又是何人?

其实李大人一年加征几万两银子,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摆脱盐商捐输对县政的制约。县库银子不多,但江都县地方大人口多开销又大,稍微有点动作就要拉下脸皮去求盐商捐银。

院中灯火通明,让李佑很是奇怪。除非遇到大喜事,一般人家晚上没事绝对不会点这么多灯烛,太浪费了。

除了县试告示之外,扬州府衙与江都县衙的战争在民众看不见的地方悄然蔓延。

不过直到日头西斜。衙役才来销票回禀。那衙役唯恐县尊怪罪,急着解释道:“不是小的不尽心,那邱立不在家中,小的费尽力气才在城南浴堂中寻到他。”

其他事自然不必李大人操心,衙役拉起布幔,遮住了官船到小轿之间的道路,让李家内眷稳稳妥妥、不必抛头lu面的下船上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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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贤曰文以载道,邸报道之何存?臣以为,一为教化人心,二为明晰事理。”

渐渐猜出问题出在哪里,李中书脑中出现了一具雍容华贵高傲的大红凤纹身影。这个女人永远自作主张,永远无视别人想法,可谓生命不息手段不止。

李估的奏疏中大骂彭阁老道:“大iān似忠,大诈似直,大伪似正,类于莽操之流!其存心狡险,专摘人过失以逞其yu,此风不可长,圣母不可不察!但今其人成群结党,赫然如真宰相也,愚众只知有彭阁老而不知有朝廷矣!”

李佑更莫名奇妙了…林驸马有毛病这是?跑到自己这“仇人”家就为了传一句宫廷小八卦?难道是为了嘲笑自己不能与袁阁老复职么?犯得着么?

李估险些一蹦三丈,对许尚书急道:“下官这两日得空就去礼部注籍!”要石大人这个老冤家当了国子监祭酒,自己那准备违规操作,偷偷留着混出身的名籍到了他手里,简直就是授人于柄,自己给自己上套。

起身出房,却有个陌生仆役立在门外恭恭敬敬等候,自称是朱部郎打来传话的。“我家主人说昨夜之事他已知晓,多谢大人转圜。等驸马休养两日,我家主人要设宴聚一聚,再请大人赴席。”

原来如此李佑总算彻底明白了。昨天有几个学生不知什么原因去宫掖上书,还谈到极其敏感的天家之事,所以今天国子监开大会整顿学风。大家都以为朝廷会派御史来督学,结果同为七品的自己yin错阳差被误认了。

石参政作色道:“什么叫一意孤行?苏州城池年久失修,城外税银流失严重,此不损于国帑乎?新筑城墙整理闾巷有利国家,何错之有?水事徒劳民用财却短日内未见其功用,可先敛财足用,再于后年议河事。何况奸邪主事,岂可眼见上下其手而不顾!”

看完榜,榜下舆情哗然,喊叫不公之声不绝于耳。

却听那小娘开口道:“见过李叔叔,侄女这厢有礼了。”

王同知惊讶道:“短短两日真叫你办出了眉目?”

又把目光移向同知厅紧闭的房门,王老头在里头作甚呢?难道他天天都是这样熬过的?

对此张珍只能摇头苦笑,左右也不是害人,便答应下来,又问了几句刘老巡检的情况。

这老大人要回京师了?李佑答应下来后道:“禀县尊老爷,确实有事。下官近日读史,现本县将有大祸!”

李佑看看打官腔道:“哦,今晚是你值夜么,好好干。喝酒提神即可,不要误事。”心里嘀咕说,这人心性不稳,不堪重用,见到本官突然查岗便吓得打颤。

李媚姐很了解李佑,李佑又何尝不了解李媚姐。李佑摇摇头想道,以媚姐儿的性子会为这点事下跪求饶?她知道金宝儿肯定会上来扶住的。“起来起来,你究竟有什么来意爽快的直说罢,我晓得你定然不是为了赔罪来的。”

赵秀才一指河边道:“不提这个无趣的假正道,你我且安步当车,去我家陋船上饮酒作乐。”边走边说:“昨夜会了些其他朋友,听说你在北丘寺殿门题了惟是袈裟披最贪一诗?”

李佑想道上面还有知县呢,就说:“少了。”

陈知县心头大亮,这倒是个办法,这李佑倒也不是除了诗词一无是处,有几分偏才。

李佑疼醒了,趴在床上默默着进行自我认知。他本是二十一世纪的文科宅男,灵魂穿到这个时空,估计也没法子回去了,可叹不会造枪造炮造玻璃造水泥造钢铁,唐诗宋词这时都已经被写出来了――幸亏还有纳兰性德词这个明穿终极大杀器,可是他这个身份有机会去当文抄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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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二十一章南城弊政

话说陆元广自从出任崇文门宣课大使这个肥缺以来,被请吃酒次数委实不少,但今日被李佑这样的“大人物”主动请,却是头一遭

酒过三巡,李佑便问陆大使道:“你们宣课分司与南城御史、兵马司都在南城,各有所管,之间关系如何?”shuhaige

陆元广几杯酒下肚,去了拘谨,很坦诚的答道:“佥宪这话问的抬举下官了。宣课分司是九品衙门,而且还是招人眼红的九品衙门,如何敢不小心?

朝廷上的大老爷见到专司弹压地面的巡城御史也得头疼,我这九品更不消说。宣课分司就在南城御史眼皮底下行事,真是不敢稍有慢待,唯恐他纠察弹劾,惹祸上门,平日里都是要紧着巴结讨好。”

李佑拉拢陆元广的一个目的就是找点对付南城御史和兵马司的线索,毕竟宣课分司也在南城,也是地头蛇般的衙门,比较了解情况。

手下五城之中,到目前就南城和中城表现桀骜不驯,必须要照准机会收拾立威。否则一直这样下去,短时间内还好,时间长了,只怕其它几城也要军心涣散了。

听陆大使说了几句,李佑又旁敲侧击的问道:“你们日进斗金,南城御史和兵马司不眼热?”

“眼热又如何?再眼热管收税的也是宣课分司,而不是别的衙门,不过南城察院和兵马司也不是没有收钱的路子…”

关键地方到了,李佑连忙竖起耳朵细听。

陆大使略略犹豫了一下,不过抱着讨好李佑以及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态,还是继续说起来。再说南城御史和兵马司本就是李佑下辖,那点事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迟早会收到风声的。

“京师五城,只有南城属于外城,居者多是商贩工匠平民,也是外地行商云集的地方。我们宣课分司的钱从货物上收,而南城察院和兵马司的钱则是从人上面收。”

“他们最常见的便是以缉查无业流民为由头。无故搜查行商并百般刁难,惯用手段是以路引不清遣返原籍为威胁,那些被查的也只能忍气吞声,破财免灾。”

李大人闻言大怒,拍案道:“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为非作歹的恶行!如何能姑息!如何能了得!”

这事对他政声的影响就不提了,不明真相的人只怕以为是他包庇的,如果因为什么缘故被朝廷正式查处。他少不得要落一个昏昧不明、驭下不严的处分。并且还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背黑锅。这是李大人最不能容忍的地方。

随即李佑又问道:“如此胆大妄为,为何没有闹起什么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