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钱太后这次意欲重立司礼监,自从风声一出现,宫中那些身残志坚、努力自学的太监立刻成了香饽饽,纷纷喜极而泣奔走相告。感到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身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李佑暗暗自得的想道,是不是找机会将年龄修改一下,增加到二十五岁算了,免得哪天被人大惊小怪、惊世骇俗了。

却说李佑下了船,在岸边目送浩浩荡荡的船队远去。他知道,这数十艘各式舟船中,必定有一艘是归德长公主的,只是不晓得哪个才是。

怎么忽然又翻脸?

在他眼中,这李佑在扬州自恃后台强大外加才华横溢,始终两眼朝天,仿佛天老大他老二。有时候罗大人很怀疑,这个名义上的下属到底有没有巴结迎上这种官场基本功。

李佑疑道:“本官有言在先,工匠不够,可以去周边州县里去请,冬闲期间,应该是愿意来的。”

父亲的心思,他猜得出几分,大概是父亲看他越飞越高,渐渐迈向从前根本不敢想象的那个阶层,所以用不着留着县衙吏员的名额为后路了。

门官叹口气,果然如同自家抚台老爷所预料,便又将头缩了回去。{--网shuhaige}-——-shuhaige

两个不甘于委身偏州敝郡的人志得意满的相对而笑,共同期待着生点什么。

在李大人一直保持的高压态势下拖到现在,今年县试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那就为明年的县试争议罢。这个还早,盐商们内部有足够的时间去吵。

“我家老爷有请!”

除了有一大批徽州人去府衙报名外,无论县里还是府里,本籍人报名情况皆是寥寥无几,大家都在观望,反正离开考还有一个月,不用着急。

“办得好!”李佑称赞道。国朝最基层实行里老制度,里中老人耆宿具有半官方身份,在乡村具有很大话语权,也被官府视为县衙下一级执行机构,在国朝初年时,甚至可以联名保举地方官。有这样的人为证,那在审案时是可以采信的。

一股虚荣在李大人的心里油然而生,这就是正印父母官的排场哪,眼前仅仅是个知县的规格而已,而在京中或者当佐杂官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待遇的。想的虽多,口中不慢,沉声道:“起身!”

左看右看,好像是平行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李佑手持奏本平稳出列,响亮的声音回响于殿中:

李佑面对阁老们向来心理优势强,但在这时却有点经受不住,急步回了公房。

开始几日李估虽然保持沉默,但也没闲着。当他从多处渠道得知,武英殿大学士彭阁老确实是幕后推手时,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出击了。

林驸马?他来作甚?李佑很莫名其妙。“他留了什么话?”

上官面前,不该打听的不要乱打听,该让你知道的机密自然会让你知道。

回到会馆已经是三更天,李佑困乏已极,也没叫小竹打水洗漱,匆匆和衣而卧。再一觉醒来时候,只见窗外日上三竿。

“在下昨日刚入京师,心慕教化,连故人之信都不曾送去便来太学观览,却不知学中有何事生,叫在下懵懂不明。”李佑晃晃手里的信,又放回怀中道。

此时分守道署的高师爷匆匆自署内出来,却扑了一个空,大门外已经曲终人散了。

一榜十人,前三名是虚江姚兴儿、虚江楼心月、下塘陆琦玉。

贵家小娘的随从们倒不吃惊,但另一边的张三却是替老爷感到万分的骄傲。张三也看出对面这小姐身份不同寻常,那又如何,一听老爷大名照样纳头便拜,他作为长随也与有荣焉。

一百三十六章年终岁尾的琐事

毛知府交待了一些事情,主要是近日已经秋收,加紧督促各县征收粮税,以及临近年底清理积案。依然没有李估什么事情。

刘家请来的这个医士姓张名珍,就是给李佑开过关绣锈有孕诊断帖子的那个。他医术不错,挂名在县衙医卜科,在虚江县里地位类似于京城太医的角色,恰好离刘府也不远,一般刘府看病都是找他,他和刘老巡检也很熟悉。

话间,陈知县回了衙,李巡检便仗着力大硬扯着黄师爷一同去拜见。

这个问题,李巡检和父亲实在说不通,在家里被这位退休捕头训的忍受不了,一气拂袖而去,打算到巡检司官署去睡觉,结果又出了一桩惊奇的事。

李媚姐挤出苦脸哀求道:“对不住,当时奴家也实在没有法子了。不冒名的话,书坊哪里肯收奴家的书版。请先生饶过,奴家在这里赔罪了。”说着说着,她扭腰提臀立起身来,作势要下跪求情。

想当年,黄师爷也是翩翩纯情一少年,生平不曾近女色。有同窗赵某谎称要与三四好友泛舟于某湖饮酒作诗,邀了黄师爷。待到黄师爷上了画舫,只听那赵同窗摔杯为号,一声令下屏风之后闪出五六个刀斧手,将黄师爷围住。这些刀斧手个个美貌风骚,皆持有刮骨的钢刀,可怜那少年黄师爷在水上无路可逃,拼死抵抗仍被攻破了金身。待到天明,黄师爷醒来现不但身无寸缕,舟中一件衣裳也无,困居船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不能一言而定,黄老先生才是正使。”李佑道。

“应者寥寥,区区数千银。”

原来是要打我…剧痛……李佑果断地昏过去了。

前面七个字直接略过,归德千岁并不觉得自己薄命但后面七个字,最是无情帝王家一句却像雷电劈过她的心头

如果是平常妇人断然没什么效果,只会莫名其妙,但长公主是很聪明的女人,而且是很聪明的宫廷女人,又是正处于疑神疑鬼的时候,故而感染效果很好

最是无情帝王家朱英娆的脑中闪出了无数画面,堪称浮想联翩

莫非这次是母后蓄意欺骗她?或者是故意做出不合作的意思?这种态度又代表着什么?表示出排斥心理?暗示以后的相处关系准则?

母后的动机又来源于哪里?归德长公主本不想去深思,但却自不由主的脑补出无数理由

想要抢夺对天子的影响力?母后一直忙于国事,天子还是由她手把手教导的多,自然她对天子的影响力稍胜一筹临近还政,母后现在对此有了想法?

担心她夺回司礼监掌印太监位置?这个位置重要性毋庸置疑,近几个月博弈中,她支持的吴广恩最终退了一步,将掌印太监让给了母后的亲信麦承恩,难道对方还不放心?

还是因为母后忧虑退养后的遭遇?亦或因为她厌恶娘家人而起了不满?也可能是麦承恩进献谗言?

如果母后没有心思,那她周围的人呢?宁侯肯失去帝王权力的庇护么?坐不安席的麦承恩能够安之若素么?围绕在母后身边急欲争权的勋贵都是那么聪明的人么?

其实归德长公主从小英敏美丽,深的父皇宠爱,父女关系很亲密但相较之下,母女之间就稍稍差几分了,当时钱皇后的心思多的在幼儿太子身上

之前十来年,长公主与母后的关系是有所疏离,而且从内心里,归德千岁对贪婪无厌的钱家人很鄙视和厌恶不过小柳儿降生后,倒使得母女间多了些亲密感

倒不是她们没有亲情,而是这对天下最有权力的母女很清楚,互相敬而远之才是她们两个掌权者最不容易出问题的相处方式,亲密无间反而要坏事天家人总是与常人不同的

一个掌握朝政,控制内廷各衙署;一个打理宫中事务,看顾天子,同时渗透外朝两边分工泾渭分明,多年来确是避免了矛盾生

此时长公主心中翻滚,而李佑只能陪在一边站着若他能感受到归德长公主的所思所想,只怕也要大饱眼福,感慨其内容丰富,可是有很多宫闱秘闻、内廷密事的

不过从那阴晴不定的表情里,李佑可以断定,自己大概已经成功了

归德千岁从畅想中回到现实,淡然道:“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哪有如此严重”

李佑当头棒喝道:“朱英娆你可想得清楚,谁是应当有所提防的人,谁又是能真正帮助你的人?什么是你的眼前蝇头小利,什么又是你的长远全局之利?是我平步青云对你有利,还是拘于少府做盐铁司吏对你有利?”

绕了半天圈子,重中之重只在最后一句罢…以长公主的头脑,当然听得出李佑话外音——

就凭你我的关系,就凭本官这岁数,本官青云直上对你好处大,还是去少府帮着你赚钱好处大?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想不明白其中关窍么?

长公主恢复了从容本色,注视李佑道:“我看你意犹未尽,还想说什么?”

李佑嘿嘿笑道:“前年听赵天官说过,殿下在都察院中颇有几个听使唤的,可否引荐?”

言官代表着舆论风向,朝廷大佬谁不想控制住科道?都察院官员数量极多,在编一百多个,有心人总能找到机会插手其中,无非势力大小而已

而且在都察院,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性,上下尊卑之分不像别的衙门那么明显,独立性极强,就是左都御史也没法彻底掌握局面

李佑前年当分票中书时,就听时任左都御史的赵良仁说起过,归德长公主在十三道御史中暗暗控制有一支人马,应该是替天子储备人才

“敢情你打着这个主意…”归德千岁微微沉吟,又对王彦女吩咐道:“上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