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天子眼前一亮,难得起了好胜心,拍着扶手道:“有理!李佑此人,与众不同的很有意思,大伴与我参详参详。”

李大人心里嘀咕几句,事先不是有所缓和了么?自己连总商和盐业公会的事情都已经柬报给他,准备通过他向朝廷奏请

另一边的罗参政看李佑连连出手,暗暗心惊肉跳,感受到了从李佑那边出的、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江都县民户一大半都住在扬州城里,剩余民户里也有很多住在周边市镇,城里这个民风,实在懒惰。到如今民户为逃避徭役缴纳的徭羡银收了不少,但现在最紧缺的是劳力,而不是这几千两银子。征召工匠也不顺利,江都县一地工匠数目还是不够用,没有足够熟练工匠,靠一群民役靠不住的。这不是挖河填土,只纯用苦力即可。”郭县丞无可奈何道。

李佑恍然大悟,如今在县里也就父亲敢给哥哥派苦差了。

公馆行辕门官好奇的探出头来,入群中当即有入喊道:“我等乃是李大入招呼来的同伙,大爷勿要担忧!”

王知州得意道:“本州略施小计,便将他激走,虽然他说很快回来,但至少这两日没他碍手碍脚时足够功成了。”

而且还如金百万所料,他的同行们果然有了分歧。一方对这种枷锁不能忍,要反抗;另一方担心再次触怒李佑后,累及明年也要被禁考。两边意见各有支持,僵持不下。shuhaige

朱公子?看来这些人的确不知道他的身份,李佑想道,自己只有今晚在谢三娘家用了朱辅的假名,估计就是从那时候起被盯上的。

一山不容二虎,一场县试更不可能分两头去考,但僵持几天,府衙和县衙各不相让。满城士绅民众无不议论纷纷,谁也猜不出未来将会如何。

“在下又至附近村落,拿出本县牌票。又打点过,请了几位耆宿老人出文书为证,江上并无盐船触礁沉没之事。”

李估换上全套袍服冠带,出了舱展目望去,码头上黑压压一片站着何止百十号人,从服饰看大都是胥吏之流。等他在船头立稳,便听到一声唱礼,登时全场肃静无声,见这百多人身形一矮,齐齐跪地叩,不论身在哪个方向,但头一定朝着他的。

李估趴在地面,突然想起一些上辈子看过的“用心打”和“着宴打”的典故,便扭头去偷觑麦公公的脚尖,想知道是张开还是闭合。

不知道这回又要骂出什么花样了,真是令人期待啊,也许李大人又能上演一出大逆转。

半个时辰三道谕旨,三个近侍差遣官加于一身,前无古人,也无后乎?四个大学士立在文渊阁门口,眼神各种复杂,射向庭院中踱步的李大人。

连十一月十三日、十五日的朝会都被下旨取消了,大概太后担心闹出不体面场景的原因。

李佑闷闷不乐的回到寓所,留守的韩宗上前禀报道:“方才归德驸马爷来访,见老爷不在便走了。不过留了几句话。”

不过他强行忍住,还是算了。

“休要管他,我等回馆”李佑招呼属下道,又立定想了想对门官道:“崔先生今夜保护驸马有功,怎可弃之不顾,你们将他抬进去好生看顾,免得士人寒心”

李佑不动声sè,将禀文揣入怀中,却不慎掉出一封信。他弯腰拾起,在司业面前弹了弹信皮上的土渣,“恩师许吏部俯启”几个字以很完美的角度呈现在司业眼皮底下。

靠,居然是真晕了…李推官又出了轿子,若非有话要说,他才没有兴趣和男人挤在轿子里。

考试过程不必赘述,李主考阅卷排名也不必赘述,二十四日便放了花榜。

婢女退了下去,但又换了小姐亲自上阵,也对李佑屈膝行礼。

不过李佑又想起一人,又对赵良义道:“巡按马卸史正按临本府他也是钦差身份,若奏事与我等不符,就要多费周折了。”赵良义不以为意道:“无妨,府城出了如此大案,他身为巡按已是失职,本官兄长在都察院专司考核正拿捏他,谅他不敢造次。”

第二日,已经上任的李估便次参加了排衙仪式,在同僚面前正式亮了相。可惜除了王同知,没什么人和李估攀该,受到了冷处理。

第一百零七章来者不善

可我急需用钱!李佑说:“我替老先生扛住了王同知和赵大官人的情面,这么大的人情难道不感谢一二么?此次我去游说知县,还请你来助拳帮腔!”

不谈钱看着很简单没什么代价,但后果也许会更麻烦,至少在官场中欠人情往往比欠钱更严重,至少钱是好借好还有数量的,但人情怎么计算?

李佑如今也算是出过集子的著名诗人了,放到二十一世纪是能加入作协领津贴的,和这种纯女性向的意淫小说扯上关系,岂不要被文人士子们笑死?况且这词话也是李环自己受了生活强烈刺激后迸出来的,真和他半文钱关系也没有。

李佑摇摇头道:“不信。”

薛元庆接话说:“愿与李先生合伙做此生意,赠李先生一成股,望李先生不要推却。”

“可有慈善大户捐银助工?”李佑问道。

这是在跟谁说话?我怎么半懂不懂的,李佑呆呆的尚未反应过来,两边皂役一声喝喊,上来把他按在地上,几根棍棒高高举起。

“咚!咚!咚!”屋门被重重的捶了三下。

感到气氛被破坏,李佑十分不满的抬头向屋门方向看了几眼,一定是守在门外的王彦女动的手。

归德长公主趁机用力推开了李佑,喘着气道:“光天化日,人多口杂!”

她便迅整理了略显凌乱的鬓角和内袄领子。只是身躯仍旧酸软,心儿也飘荡荡的,只好以藏在袖中的指甲狠狠掐住自己软肉,直到阵阵疼痛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才松了手指。

李佑当然也知道,行宫里往来人多,屋外时常有内监宫女路过。自然不是偷情的好地方,刚才自己太i动了。

“坐下说说话罢。”长公主有气无力的说,饱含无限倜怅。

李佑无奈重新坐下。回想起约法三章,他总算明白,这种一百几十个科道官打破头抢的位置,为什么有可能落在他这个外人头上了。涉及京师安定,朝廷需要的是切实能任事的人而不是实务经验普遍不足的“言”官。

既然千岁殿下已经答应帮忙,自己再给靠山们写信表示一下渴望之情,又加上自身条件硬的不能再硬,应该有很大几率拿下此职。

了却自家事,李大人又想起一个很感兴趣的话题,当即问道:“司礼监究竟花落谁家?”

司礼监里设有掌印太监一员,秉笔、随堂太监若干员,只要能晋身其中,就已经是太监职业的顶峰了。但李佑所问的花落谁家显然问的是谁来当独一无二的司礼监大头目掌印太监。

归德千岁叹道:“近年来宫中学业不兴,人才凋零也就那几个人选而已。按道理说,当用天子身边大伴,不过母后瞩意麦承恩,我却另有人选。”

“吴广恩?”李佑猜道。

“吴广恩固然不错,但是我有个更好的人选,你也认识的是王启年。”

李佑吃惊道:“王启年又想自阉入宫?这如何使得!”

“如何不行?王启年绝了仕进之途,但又心有不甘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诱惑岂是他可以抵挡的?此人熟悉政务,心机不差,正适合去掌管司礼监。想必你是不肯去的不然我倒觉得你比他更合适”不如你考虑考虑?说不定可以成了另一个九千岁。”千岁殿下调戏李佑道。

“本官绝无此意,殿下千万死心罢!”李佑先是确凿的表明心迹,又劝道:“王启年此人,心怀对朝廷的恨意,入了司礼监难保不偏i行事到时必为祸乱之源!待到朝纲紊乱时,悔之晚矣!”

归德思索片刻,“言之有理我观宫中内监,凡成年后入宫的都是心性偏狭愤i。而自小入宫,在宫中长大成人的,反而略显宽宏。不过你以为本公主看不出,你是害怕王启年入宫于你不利么,偏生满口道理。”

难得又与千岁殿下可以尽情闲谈,而且没有宫门将要落锁的限制,李佑便尽可能的去套各种珍贵的内幕,又问道:“那天子大伴段知恩如何?按理他也该入司礼监的。”

归德千岁并不拒绝李佑的询问,一副有问必答样子。“母后想叫麦承恩掌印,段知恩至多也就是个秉笔太监,所以他心里很不满。但来日方长,只要圣上在位,他总有机会去坐上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宝座。但是我要提醒你,似乎段知恩与萧皇后隐隐有勾结迹象,这两人倒也各取所需,可以互相扶助。”

说起萧皇后,虽然在选秀时,李佑帮了萧家一个小小的忙,但那纯属交易,没什么情谊。现在通过这两日的事情,再加上金贤妃的缘故,李佑感到自己与皇后很难和气了。

其实以大明的传统,皇后熬成太后之前相当弱势,若不讨皇帝喜欢,导致被得势宫人欺凌的都有,大臣更不会畏惧皇后。但李大人出于谨慎,还是将警报级别调高了几个档次。

想句大不敬的话,万一景和天子死得早,萧皇后变成了萧太后,那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了。

不知这段知恩与萧皇后勾结到了什么地步…李佑猛然捶案,教唆道:“此二人似乎与殿下不是一条心,干掉这两人算了!”

只听得长公主嗤声道:“你不要妄图试探本宫!没有萧皇后,那也有金皇后,没有段知恩,那也有李知恩!人心都是如此,换来换去对天子而言又有何不同?给本公主当好情夫就是,宫中事情不用你添乱!”

私情是私情,公事归公事,归德千岁也许会为萧皇后出丑而窃喜,但不会动别的念头,更不会为了李佑去胡乱折腾。不然也不会被京师官场评价为带有“明”字的刚强明断了。

话说出口,又怕李佑恼火,千岁殿下随即安抚,“你今日御前奏对很不错,既没有公然抗旨扫了天子脸面尊严,又给天子留了后路。这番苦心,我是看在眼里的,叫我很是欣慰。”

李佑倒没放在心上,只是心里成慨道,姐弟两个差距怎么如此大。姐姐轻易就能看出他的思路,而那个弟弟简直呆的指,完全意识不到他的暗助,配合更无从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