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现官不如现管,江都县衙就是那直接管着方圆百八十里的现管,自己身家都在县衙管辖范围内;

吏房晁司吏图谋典史职位,往县尊这里跑得很勤快。见县尊好竹,他大包大揽的不知道从哪里移植了百十株,在县衙后堂周边栽了几片。

一路无话。四月二十四日,李估渡江抵达江都县瓜洲渡,并宿于驿馆,准备后日正式走马上任。同时又派另一个长随韩宗再次提前出,赶到江都县衙门,传送了一张牌票。

今天李估突然跑过来上朝并议事,钱太后本来没有多想,现在才意识到,莫非只短短数日便已经有了结果?居然在眼下这个廷杖时刻才拿出来骗声望!

政务按照顺序一件件议论,邸报之事也是列在其中的,不过论及重要性只能排在最后。

“我来传圣上旨意,这次正月郊祀由圣君亲自祭天,着你为侍班官。”

本次朝争来的很猛烈,短短时间内便迅进入了高峰期。一连数日,每日都有或联名、或单署奏疏数十封投入内廷。各种内容皆有,有要求罢“票霸”官的,有要取消分票中书职位的,有要追查串联肇事者的,有纯粹为骂人的,不一而足。

李佑甚是惊愕。他一直以为自己被批量弹劾,是因为自己名声起来了,所以享受到了与阁老一般的待遇,成为科道清流组团刷声望的靶子。

“还有一事,不要说本官不提醒你。”许尚书笑着说:“费祭酒罢官了,太后有感于国子监散乱,下诏要选方正有力之大臣为祭酒严管太学。”

听到这没良心的话,李佑大怒,“若非看在放鹤先生面上,本官管你今夜是死是活”

李佑咳嗽一声,作揖道:“在下一直说有误会,学中师生都不信,在下也无可奈何。敢问大人高姓?”

当即吓得分守道署门官禁卒仓皇不已,谁敢生受父母大老爷这一下。又有人飞快的朝署内狂奔而去,显然是去禀告王知府跪见了。

主考官李佑看到这场景,居然想起了上辈子印象里那千奇百怪叉叉电影节上走红地毯的仪式。

这不是一般人家女儿,李佑不可能冒昧上前搭讪,再说也无必要。另一方千金小姐自然也同样不可能去主动向陌生男人开口。

三老爷你不要如此直白好不好,大家心知肚明点到为止才是高境界,哪有你这样的?心事被翻出来裸哂给别人看的李佑一时感到脸皮简直要抽搐起来,其实这就是他捆绑销售的真意。跟赵良义比起来,他谋求推官真是微不足道的小花絮,赵良义只要有一丝感念他的好处,顺带就帮了的事情。再在陈知县那边使一把劲,两边合力就十拿九稳了。

李估更奇怪了,“现下正是秋粮上市之时,虽今年旱灾,但也不至于绝收,支持到春天不成问题。若是青黄不接时出砚此事也就罢了,怎的眼下就有风波。”

王氏摆手道:“先不要说这些,家中别无男丁,你且去大门迎候大夫。”

“我是躲了,我父亲可不躲,反而还迎着去奉承,nong得我头疼无比。老先生你…”

李父怒道:“不花钱岂不更好!我已经答应了老族长的请托,你左右推辞,教我在族中面子往哪里摆?”

“不瞒先生,奴家早就在做了。”李媚姐强忍住笑意道:“那日先生在我家说女子都爱看环儿的文稿,奴家听到后就动了心思。打听过本县的刻字铺子,恰好有一家入不敷出,奴家便收购了用来刻书版,然后把刻好的版块卖给书坊去印。至于先生说的书坊,奴家哪里买得起,又哪里经营得了,先生太说笑了。”

黄师爷顿足,遗憾而懊恼道:“可惜,作了幕僚便身不由己。上司有命,今晚不能与贤弟欢聚了,抱歉抱歉,改日为兄做东道赔礼,还请贤弟多多谅解。”走之前又对赵秀才耳语道:“李典史无酒不成诗,贤弟要招待好了。”

第三十章好重的一份礼物

王郎中又吃又拿又嫖的,才给减免三万?李佑想着什么随便说道:“塘堰兴修,辅以沟渠,沿河土地既免洪涝之害,又增灌溉之利,每亩可收助工银五分修水利。”

再多就不说了,大家拭目以待吧,第二集主角就会做官的,不远了。

该怎么回答?一瞬间李佑心里绕了七八转,便知道该如何说了。

今晚杜府好像也真是急了,看那满院的灯火,分明就是随时准备办喜事,箭已在弦上,不得不。

如果说这些没什么可怕的,但李佑又想起绑他来的那些人,模样一个个都不似善类。良善人家谁会养那么多狠角色?

他若答一个“已有妻室”,婉拒了招婿好意,难保对方不会恼羞成怒的杀人并就地掩埋?

就是为安全,自报真姓名更是免了。本来抢“朱公子”没有多大事,如果对方知道自己犯下的是劫持官员并强迫嫁女的大罪,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的干脆灭口?

看这家很像是个横行乡里的霸道大户,而且千万不要高估这个时代对人命的态度,详情参阅水浒传。

但不吐实情,谎言欺瞒也有不好,自己明明是有妻室的人,若用此欺骗误了人家杜小姐终身会很不好意思…贞节观念总归是受官方表彰的客观存在。招惹处女后患无穷,没有不用负责的说法,这也是李佑穿越以来对闺阁大小姐敬而远之的原因。

自己安全,还是她人的贞节?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不过李佑最终还是压下他那经过官场历练后残存不多的愧疚之心,坚定的选择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便对杜老爷答道:“在下游学四方,尚未婚配。”

不管怎样,先平安度过今晚再说其它罢。

“哈哈哈哈。”杜老爷貌似豪情万丈的大笑道:“如今有一门天赐良缘,朱公子欲听否?”

李佑对自己该扮演的形象渐渐有了定计,既不能表现的积极热情,又不能表现的毫无兴趣,既不能表现的精明厉害,又不能表现的笨拙愚蠢。

于是“朱公子”便拿捏着分寸,装疯卖傻的疑惑道:“此话何来?”

“家有小女与公子年貌相当,足为良配,岂不是天作之合?”

装傻不是能装成真傻,朱公子作恍然大悟状,“近日选秀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杜老爷莫不是为此?婚姻不是儿戏,常言道女怕嫁错郎,此事对贵府小姐一误就是终身,还请杜老爷三思!”

杜老爷不容李佑推辞,“急切之间,去哪里得贤婿?今日南门外谢三娘家的事,就是老夫掏了银子扶持的,专为聚集本地英杰暗中观摩,朱公子品貌出众,百中无一,不必谦虚!更何况,据说你与小儿言笑款款,想必也是小儿看中的人选,故而非你莫属了!”

李佑无语。你儿子是杜公子?我与他言笑款款?你的主意很不错,但你派出人选的眼神未免太瞎了。

不过终于可以确定,今晚谢三娘家的诗词夺美果然是有猫腻的。杜府暗中赞助了银子,再公开打出竞赛诗词的风雅旗号,杜公子便和新花魁双双得名。

还可以确定,八成杜府派出的人员在现场是个暗地里的角色,与杜公子没有直接接触,只见到杜公子很主动的几次找他说话,便误会杜公子选择了自己并深入交谈,深入交谈后仍选择了自己,再次深入交谈。

确实是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误会…

朱公子好心指点道:“选秀这事,小民担忧,杜老爷家大业大又何必忧烦?打通官府关节,又有甚好担心的?”

“唉!公子你有所不知!”杜老爷愁容满面道:“我杜某人忝为族长,全族一万多亩都由老夫代为纳粮,在损耗上与知州不睦,那州官大老爷就等着整治我杜家,又怎会帮我?”

这底层事务李佑还算熟稔,虽然杜老爷说得简单,但他很明白怎么回事,原来这杜老爷也是包税大户。

一般平民百姓去纳粮纳税,被小吏衙役欺负时加收的损耗往往高达三四成,而且还使劲折腾人,而有势力的大户或者士绅去纳粮税时,小吏衙役心怀畏惧,损耗不敢收的太多。

所以在民间很多地方产生了包税的情况,无权无势的小民将自己的钱粮交给大户士绅,再由大户代为上交官府。比如应该缴纳十石并加征三石损耗的,只需给大户十二石,而大户转交给官府时仗着权势只用交十一石。

这样小民得到便利和些许优惠,大户也可以从中收取一二成好处,能够达到双赢。但官府胥吏就不满了,若都像这样,他们的收入从哪里来?

这又是一种衙门和地方大户的博弈,产生矛盾不足为奇,杜家若是包税大户,被知州记恨更不奇怪。

不过这些与“朱公子”关系不大,他再三婉拒道:“贵府大可在乡邻之间找一知根知底者,何必垂青在下。”

“她喜好才貌双全的读书人!周边四处皆是蠢笨粗俗之人,她均看不入眼!时至今夜,还能去哪里找?说了这许多,阁下依旧不肯松口,莫非你看不起我杜家?”杜老爷语气有些不愉快了,隐隐有几分威胁之意。

似乎不好再继续装正常的小心了,朱公子正沉吟措辞,忽然从侧后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父亲!这个可以!”

他连忙回头,却见到梳着螺旋髻、圆润可爱的少女面容从帷幕缺口里闪过后便不见了,如同惊鸿一瞥。

很赏心悦目的小姐…朱公子再转回头,杜老爷得意笑道:“小女如何?老夫说过足为良配,不会委屈了阁下!”

先以财帛动人,再以美色诱惑,吃了这套的朱辅朱公子便揖拜道:“君之美意,在下感恩难却,只是高堂不在眼前,为之奈何?”

“你们读书人就是虚文!天亮之前,务必将婚书签了,婚事办了,叫官府挑不出毛病。老夫将诸礼都已备好,先做过这场,之后回乡想怎么补办都好说,我杜家女绝不至配不上朱家,想必令尊只会欢喜!”

“一切从命。”朱公子很入戏的再次揖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