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日就是冬至节大朝会,到时候百官入贺皇极殿。随后京师各衙门就开始陆续封印不再办公,官员们将享受一年中难得的假期,直到过了元旦。

那中官见到低头沉思的李佑,点点头道喜说:“恭贺李大人天恩浩荡大祀之时,还要你多多辛苦”

景和七年年底的这场大朝争,毫无预兆、又在人意料之中的以中书舍人李大人为导火索爆了,李中书的名字又一次再京师官场中口口相传了一把,算是真正家喻户晓fu孺皆知了。

“愿闻其详。”李佑打起精神请教道。

许尚书敦敦教导道:“你倒是想得多,既想做官又想在国子监挂名混出身?为人做事当专心一意,不可左右失措。”

长公主从堂中出来,李佑赶紧低头避道,只用眼角模模糊糊的看到个火光下的金线龙凤纹大斗篷,身形似乎挺苗条,至于长相什么的都没看清楚。

费祭酒瞬间翻转了脸sè,冷哼一声,再不一言,挥袖转身闪人。

王知府噗通一声,痛快利落的对分守道署大门跪下。他的幕僚随从在旁边不远处齐齐大惊失色,请李推官是劝人来了,怎么劝成了这样?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充满魔力的大手暗中摆布了一切,可怜这年头人们没有经历过信息化时代的各种摧残,抗性和免疫力委实不高,人心的狂热轻易便被新奇的情形挑弄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谁家有女初长成

要说赵良义愿不愿意回苏州任职,那当然是乐意之极,古人道,富贵不回乡如锦衣夜行,能回家乡担任高官的诱惑当然很大,看官们设想一下,如果你有机会回老家当县长市长_,见了在老家住的亲戚朋友同学,脸面光彩不光彩?何况苏松又是富庶之地,分守道上面没有布政使的话,实权很大。

李佑惊异道:“堂堂府城,竟会有哄抢米粮的事情?”

王氏深深地看了李佑一眼,“你们真是一对好翁婿,我有点替女儿担心了。”

李佑顺势坐下说:“那我便在这里等一等。”又抱怨道:“老先生真是好的很,自己受不了王同知王大人,就把他打给我了。”

李父下意识道:“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要…混账小子!一件小事情你都推三阻四的,做官就六亲不认了吗,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李正考秀才乃是我李氏一族的大事,你怎么能这样不懂事!需要多少钱自然有族中来凑,你担什么心。”

李媚姐不禁扑哧一声,掩着嘴笑个不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花枝乱颤。

又过了片刻,赵秀才出了门,见到二人就道:“贤兄贤弟,可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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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照猫画虎筹银策

那我就剧透罢,还是要做官的。当然,一开始我也是绞尽脑汁给主角找金手指,想了半天以我这点历史水平就想出两个路子,一是遇到招军从军杀贼运气好不挂混个功奇功之类的还不被冒领,这样和本书气氛不符合啊。二就是真正自宫,运气逆天混成九千岁,不过写成这样必扑罢。

立刻又是一下,李大人仍忍不住鬼哭狼嚎的惨叫。

正当这时,救星出现了。从武英殿中奔出小内监,叫道:太后有旨!停住停住!”

又跑到麦公公身前,躬身道:“太后传李估上殿。”

掌刑锦衣卫闻言只好收了手,轻轻抚mo着廷杖上包有铁皮的一头,微微叹口气,盯着李大人的尊tun很是意犹未尽。上次掌廷杖是什么时候?差不多有十年了罢,可惜一手打廷杖的好绝技荒废久矣李估感到万幸中之不幸,廷杖居然疼痛到如此地步:再盛到不幸中之万幸,只挨了两下便戛然而止了。不过只有两下廷杖,能不能收到扬名效果?有点拿不准。

却听见麦公公对掌刑锦衣卫嘱咐道:“先不要收杖,说不定李大人过一会儿还要被打。”

在李大人强烈要求之下,传旨小内监被迫扶住衣冠不整的他,并踉踉跄跄的上殿,一付重伤在身的样子。

在群臣众目睽睽之下,李大人谢过止刑之恩后,便听太后道:“你查案可有所得?如实道来,若有半句谎言罪上加罚!”

李估从袖中掏出折子,奏道:“现查得,国子监典簿厅小吏张某,与绳愆厅小吏方某串连为iān,并由方某水中投毒,致六监生夜间暴毙。”

听到这里,众人皆有点失望,这算什么?能让太后和辅心虚的猛料呢?

李估不急不忙继续奏道:“还查得,案犯张某与监中官生钱某最为要好,甚有交情,国子监师生皆可作证。另查得,钱某在臣耸案之机,有妄图脱逃出监之举。至于其他,至今没有实证,尚须臣继续勘查,谨先奏闻。”

姓钱的官生?钱太后的钱?

有些对勋贵熟悉的大臣已经想起来了,钱太后两个兄长中,长兄钱泰袭了老国丈爵位为新宁侯,但二兄钱安被群臣阻止没有封爵,他儿子便以恩荫入监读书。莫非李估嘴里的钱监生就是此人?

虽然李大人十分狡猾,口口声声说没有实证表示钱监生与命案有关,但说者有意,听者有心。殿中大多数人已经自动脑补出了剧情,并画出了钱监生到张某,再从张某到方某这条线。

在他们这个层次的认知中,很多事只需要“真相”不需要证据的。说白了,证据都是给低层次的人看热闹的。

他们所想正如李估断案时说的,没有撑腰之人,两个毫无干系的小

吏怎敢去作下如此大案?钱监生是这个撑腰之人吗?似乎分量不够,再后面呢?

慈圣皇太后猛然听到钱监生,大为震动。她没想到这个案子与自己能扯上关系,更没有想到竟然被李估拿她侄子当主谋嫌疑。难道她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她的兄长到底为的是什么?

李估到底查出多少内情?手里究竟有没有真凭实据?是真没有查出结果还是故意引而不等待时机?钱太后左思右想也看不透李估的底牌。

其实李估手里头也就只有已经说出来的这些货sè,其他再没有任何猛料可以拿出手。半年前的案子了,几天内哪能查到太多线索?他现在相当于空城计而已。

今天事态展成这般混乱境地,钱太后有点后悔。或许不该耳根子一软,听了“为君之道在善于平衡”、“不可放任一家独大”、“要为将来天子拔除荆辣”之类的所谓帝王术,打算提拔武英殿大学士彭春时压制住吏部尚书许道宏和左都御史赵良礼的势头。

否则李估是绝对站在她这一方的现在她认识到了,这把刀宴在是锋利。

但慈圣皇太后倒不是害怕,区区监生案又能把她怎样?换句话说,就算她明着下诏将六监生赐死,谁又能把她怎样?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虽然大多数时候是空话,但在特定条件下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大明朝还是有两个人能够绝对脱于法律之上,永远不会犯法,永远不会接受任何审判,最多只会被规劝和进谏,一是天子二就是皇太后。

钱太后所顾忌者,一是名声,二是自己百年之后的家人境遇而已。

看太后已经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李大人不顾有伤在身,朗声道:“臣李估左迁而无所憾,唯有监生一案尚未终结,斗胆奏请五日期限,准许臣继续查案。义之所往,定要水落石出,擒主谋真凶以谢天下!”

钱太后哪还敢让李大人继续去查?但殿中一时无人出来对李估进行反驳。就连今天一直和李估打擂台的老辅也在细细琢磨,害死监生的案子到底是不是皇太后指使的?那么之前的诣阙上书请求天子亲政又是谁指使的?难道真是太后自导自演?未完待续。!。m無彈窗閱讀

二百八十二章景和八年的那一天…

面对李大人逼宫式的查案奏请,堂堂的秉政太后总不能亲自与李佑辩驳,殿中大臣也没有出面说话的。

在文官互相攻讦揭短习以为常的大明朝,大家从来都是以最高道德标准要求政敌,谁有点短处都遮掩不住的。殿中这些大臣只要是稍有顾忌的,谁肯沾惹暗杀士人这种丑恶到极致的名声?有了这个,不被政敌骂到遗臭万年也差不多了,一辈子做官也别想安生。

老辅也打定了主意,只开口议继任辅之事,别的一概不理,以不变应万变,坚决不上李佑的当。谁知道李佑在这里面暗藏着什么玄机。

故而乏人力ting,一时没主意的钱太后暂且只能沉默以对。再将李佑拉下去廷杖的确也是个办法,但解决不了问题。才打了两下,就让李佑的声势涨了数个量级,再打下去就要将人心都推到李佑那边去了。

代行君权的慈圣皇太后再次感到列祖列宗的无奈。

气焰升腾、得势不饶人的李佑再次叩,脑门砰砰的敲金砖,极其失礼的大声奏道:“国家养士,岂有不教而诛者!iān邪隐匿,人心难平,正气何存,天理何在!臣不惜此躯,愿扫强梁,为圣母除忧!”

声如金石,铿然有力,再搭配被廷杖后的衣冠凌乱惨状,好一付节义大臣的尊容!简直令人有喝彩冲动。

太后还在沉默,不是她不想洗白自己,而是她深知不能再给李佑话语权。此前好不容易才设下圈套将李佑罢职放逐,就要赶他出京师,若再给他这个机会踟蹰不去,拿住案子翻云覆雨,以他的狡诈天知道又会生出多少事端。

其实李大人严格说起来,此时已经被黜落,身份并不是朝臣,没有资格在殿中说话议事了。所以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爆出六监生案与钱家有关的丑闻,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为了可以在殿中说话。

但要以为李大人的心术如此浅白就大错特错了,他的真实意图并不是逼太后再次授予他查案大权。

这案子查不查下去没有什么意义,李大人对此已经没有兴趣了。他之所以那般表态,真正目的是孤立钱太后。

这个目的,似乎已经达到了。不过做生意永远没有嫌利润多的,眼下的大好时机很难再有第二次了,李大人也不想再有第二次被打廷杖的痛苦经历了,且先继续疯狂卖直捞够本。

幸亏当初崔监生提醒了一句“害人之心可以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自己当时真忠心耿耿的将所有指向钱家证据都斩断,今日便彻底被动无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