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离家乡近,姚江心里就越感觉害怕,原因很简单,早在瑞安县就得知,他的海捕文书已经到那里,这一个月折腾下来,海捕文书通缉令还不传遍南宋天下?况且广南东路地面,与临安通过海路联系便利,按照路程计算,他家应该蹲满官府的捕快才对。

孙大脑袋讪笑着退到一边,想想还是觉着不可靠,怎么官军就来的如此蹊跷,茗烟前脚买药回来,官军后脚便杀到?想到这里,提上一柄长刀就想去瞧瞧,转念一想,姚崇孝那边怎么说都是三个人,自己一个人过去也太冒险,于是又拉上了魏逸之等四个海匪,这才放心大胆的到了偏房。

到了瑞安县城,茗烟并不着急去药铺,反是拉着魏逸之去了一家小酒馆,大大方方的点了两壶酒还有几个卤菜,拉着魏逸之殷勤的道:“老魏,在这个地方蹲了半个月,日子太清苦了,今天我们摸会鱼,先打打牙祭,然后再去抓药不迟。”

姚江看那张纸,虽然不大懂得鉴赏书法,可是这孙大头的字迹龙飞凤舞的,也着实好看,好似平日里没少写写画画,至于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他还真不大懂,这时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才对小书童道:“茗烟,收好了,明日就按找个方子去抓药吧。”

这个主意立即被姚江晃着脑袋否决了,笑话,你们可都是海贼,天知道会不会拿钱撕票?不成,玉环山这地方太荒凉了,自己就是被一刀子捅死都没得法子想,就算是送赎金,自己也要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容身。

这个数字立时将海贼们砸晕了,他们在海上漂泊一两年,也不见得能抢到这个数目,现在这个好似瘫子一样的小子,张口就报出来,乖乖,难道说,今天出来时候多上一炷香,妈祖娘娘保佑了?

从水手七嘴八舌的讲话中,他也勉强听出来些东西,蒲家,是不是就是盘踞泉州的那个阿拉伯后裔蒲寿庚的家族?若真的是他,看来此时的蒲寿庚便是黑白两道通吃的豪商,哦,叫官商怕是更准确。-====-至于那些个海盗的头领,姚江听了不少,也没完全记住,只是在心中不住祈祷,让自己遇上个活菩萨。

海船走出不远,待到靠岸时候,就有茗烟回来悄声告诉姚江,此时的姚崇孝已经变成蒙古细作,正被临安城周围画图捉拿,虽是不明白为何有这等变故,可以想见,即便能够回到广南家中,怕是也居无宁日,还要赶快想个退步才好。~~~~

现同伴都有些畏惧,突然一个身材矮小的蒙人大呼一声:“丁贼与东家是生死大仇,今日我等为东家报仇啦——”

这深更半夜的有人出没并不奇怪,是以,陈宜中继续晃着身子向前走去。

管事老姚一脸愤然的走上来询问,到底要如何处置这个通蒙的奸细,是不是应该报官?

可是,看看宽敞华丽的朱漆院门,再看看董骠骑身上浆洗多次的行头,姚江微微皱眉,这两者的差别是不是大了点。

哪知道,虬须汉子才喊了一半,就见那木乃伊一把抓住他的前襟,生生将这货拎起来,压低了声音道:“你他娘的败坏老子名声——”

赵昀急忙吩咐宦官拉起洪芹。这个洪芹祖上也非是旁人,正是高宗朝有名的忠臣,有“宋之苏武”之称的洪皓,作为忠臣之后,洪芹一向忠心南宋朝廷,现在他已经提出了“事关天意”,由不得赵昀不得不慎重考虑。b7788xiaoshuo

随即,文天祥联系起御史台护兵的出现,心中一动,如果说,御史台的护兵是受了丁大全的指使,那么,皇城司的亲兵又是来做什么的?

想清楚事情原委后,史蒙卿很是好心的来劝慰姚崇孝,希望好友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姚崇孝目光坚定脸色决绝,一看就知道是打定了主意。史蒙卿想了想,跺跺脚也跟着下了决心,开口道:“晋江兄若是害怕丁大全,我不怕那厮,大不了我接晋江兄去我家祖宅居住,那里曾是我叔祖的家宅,料想丁大全还不敢到史家搅扰。”

听到虬须汉子的话,一圈看热闹的人登时惊呼一声,倒是一边的卖茶老汉不甘心的嘀咕一声:“那还是僵尸么……”

老姚感觉四肢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再也站立不住,扑嗵跪倒在姚江面前,用膝盖向前爬了几步,一把拉住姚江的手,声泪俱下的哭号道:“少爷,公子,少东家,我该死,我不是人,我心黑了,求求你,公子大人大量,就把老姚当个屁放了吧……”

姚江一阵迷糊,他不过是要查账看看家底,怎么这个老姚如此大反应?不过,既然老姚自己说出来,他也不动声色,慢慢抽回手,平静的道:“自从我醒来后,就知道了很多事,本来以为你想瞒到最后,既然现在主动说出来,也罢,你就在这里一样样一桩桩的说出来,如果有隐瞒,小心家法之外还有大宋刑律。”

听到那句“醒来”,老姚身子一哆嗦,想起笼罩在眼前这位身上的种种谜团和神话,脑中猛然升起一个念头:莫非,竟然是少东家跑到阴曹地府转了一圈,是下面的鬼差告诉他的?一想到这些幽冥之事,老姚的身子就哆嗦的更厉害了,本来他还想拣两件轻微的说出来,现在一看,不全招怕是不可能了,于是,他干脆来个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全讲出来。

姚江一开始还很严肃,到了后来,感觉一阵阵好笑,原来,老姚,姚阔海的事情,不过是从他身上弄来多少钱帛自己藏下,或是在账目上面报了多少花账,都是些不大的小事,钱帛计算下来,也才不足五百贯,放到旁人身上感觉实在是数额巨大,足够送去官府砍几次脑袋了,可是,姚江转念想想,在船上老姚与茗烟护住自己时候的情形,这一切就都一笔勾销了。

虽然在心中饶恕了老姚,这表面上却不会露出半点轻松,姚江反是越来越凝重,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老姚,好似那股戾色看的老姚心头乱颤。

老姚说的口干舌燥,见少东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心也开始虚,不知自己说了这么多,少东家会如何处置,要是真的将他报送官府去,四五百贯啊,都足够杀十次头了,我的天娘,这要怎么样才能保住自己?

忽然,老姚心头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件事,嘴巴一下停住,而后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几步凑到姚江耳边,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子,听得姚江脸色猛地一变。

待老姚说完,姚江呵呵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之事只需你我二人知道,日后么,就看你的表现了。”说完,他打老姚去账房,还是拿来所有账簿,以及府中的另外两位管事。

从不过问钱帛的少东家,竟然突然要查账,这可是姚府的一件稀罕事,故此,除去姚府的三位管事到齐,连姚崇孝的那位夫人也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