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对不起。”他艰难开口,打断她,她的声音,一点一点渗入他的意识,让他的五脏六腑都一再纠紧。

她不能再容忍下去,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世上原本便没什么对不对的,中国有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叶臻,自己都自顾不暇了,你还要兼济天下么?”黎恩笑笑,“你放心,这事儿做的很干净,不会有人找麻烦,便是有了,我苏家顶着,一切与你无干。”

在那之后有一段日子她都没有再见过他。

“我买好了去瑞典的机票。”她看了眼手表,说,“今天下午三点的航班,这就告辞了。打扰您这么多日子,真是抱歉。”

话到最后,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因为那边一直没有回应,她甚至都不太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在听。

她最后赠予他一个灿烂甜美的笑,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纫玉侧过小脑袋偷偷看他,很快又缩了回去。

“早就和你说过不能把她们单独留在家里!”她恨死他了。

“没事的呀。”小唯笑笑,蹲在她面前,温柔细致的给她擦鼻涕,“一条裙子嘛,没什么的,纫玉喜欢,姐姐再送你嘛,嗯?咱们再挑件别的。”

“啪——”的一声,他打开了壁灯,周遭顿时明亮。视野清晰后顷刻——

他闭了闭眼,“你闭嘴。”

叶臻抬眼,看着窗边布缦翻飞,接连不断,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在这种仲夏的天气,居然也感觉到丝丝凉意。

“姐姐!”也是意识到了错误,纫玉也顾不得他想,哗啦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就想上前帮忙,可怜她那肉滚滚的身子向来是重心不稳的,这又是在泡沫丰富的浴缸里,情形只会更加糟糕,果然,脚底下一个打滑,她也是一个狗啃泥的从浴缸里翻了出来,面朝大地的摔了个结实:

“苏牧天你松手。”

“唔唔”

还没有登上楼梯,便听见他撕心裂肺地的咆哮,心底一沉,她加快脚步上前,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可聚在门口的一众仆佣,竟无一人上前帮忙的意思。都直勾勾的看着她。

“你简直是疯了。”

回头,是锦年,怀里正抱着纫玉,勉强的往这边小跑着。臻惜已经卸了妆,也屁颠颠的跟在后头。

“你少在那儿阴阳怪气的。”大约是已经撕破过一次伪装,他也懒怠再修补些什么,“把纫玉还给我!”

纫玉却小脸一扬,很骄傲很自豪,“就不告诉你!”

更重要的是那样的笑容,如此熟悉,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个人。很多年的,那些阴暗潮湿的过往,她拂去镜面上的浮沉,看见的那个人。

“胡说些什么?”她拍掉他的手,脸颊因为羞恼而涨的通红,“你一定要一回来就和我吵?”

一愣,手抖了下,雪茄落在地毯上,灼了个洞。

梁薄想了下,“不是。”

“我是他女人!”小女孩倒是没一点避讳或者羞涩,直落落的就说了出来,这一下子惊得叶臻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虽说这年头民风奔放,而在英国,甚至未婚生子什么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这小姑娘未免也太

“梁先生”还是一旁的小医生怯怯说了句,那是她的同窗,“不用,不用和小叶子商量一下吗?”

她曾把这本日记上了锁,丢在抽屉,可又把钥匙肆意摆放。也许这就是她这种矛盾心理最终妥协的表现吧,他终究还是看见了,在她离开的第三个月,他看见了她这本空荡荡的日记中,寥寥的几语。

哀莫大于心死。

将他赋予她的一切尽数丢下,只带了护照和行李,还有短短时间攒的微薄的钱。

“梁薄。

“滚去自己洗个澡。”他推开她,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冷静冷静再和我说话。”

“哥哥你滥!我不要嫁给你了,我们分手!”

“爸爸”某个稚嫩而微弱的童声在那处极轻,极轻的响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叶臻。”

叶臻根本说不过他,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总是辩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得将脸侧倒一边,整个身子蜷的像只小虾米,因为极端的愤怒,一直微微颤栗。

她看见他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她的额角上便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

“没拿稳,不小心摔了。”

“可以。”没有丝毫犹豫,“哪家?”

梁薄,你快点娶我吧。

“嗡,嗡——”

转过一个路口,速度顺畅了许多。

“你是打算给我过冬么?”

暮春已过,北半球渐渐迈入夏令年,白昼盘桓的愈长久,天亮的早了很多。他坐在病房之外的那个走廊,看着窗外的廖落的几颗星升升落落,天际渐渐擦亮灰蒙。

“太太。”淑芬为她上好有些迟了早餐,似是不经意的一问,“你今天是要出去么?”

苏太被他狂怒的神也是摄的有些怯,看了看丈夫又觑了眼儿子,一时间也是讷讷。

由于丹寇太过深入的嵌进手心,此刻她已然可以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正顺着指缝流淌,然而表面上,她依旧是缄默而淡然的,苦涩的笑笑,摇头,”我不恨他,只是我真的再也不想“

钢琴边摆了一个不大却极其精美的铜架,上面摆放着陈旧的琴谱,纸张泛黄,微微卷了边,铜架的最上一层,一盆已经枯萎的绿萝藤蔓软软的垂落。依稀可以从缝隙间看见臻惜微垂的眉眼,细致美好,眸中微微闪烁的,是安静下来的,再不迷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