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唯,妈妈已经尽力了。真的,真的,尽力了。

“梁薄。”

“你不是在担心梁薄?”他声音沉下去,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苏牧天在她身后平静的开了口。叶臻脚步顿了下,却没理会,径直还是朝着纫玉走去

这主意变的怎么这样快!

想了一下,他又慢慢补充了句,“女人嘛,年纪越大,心思自然就多了,谁知道呢。”

她不回答,却抑制不住身子微微的颤栗,他握住她的手,缓缓十指相扣,又问,“你前天夜里去了哪儿?”

这世上陪伴着他们的亲人呵,终于也是一个一个的来了,又走了,父母,朋友,孩子热闹的前半生似水流过,又只剩下了他们,如今,终于连他也不在了。

她抿抿唇,没再拒绝。

“hey!”清亮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stop!”

然而他已不是也不能是曾经那个茫然哀戚的少年。那个曾经像只小太阳一样温暖他,陪伴他的小女人,此刻的光芒也渐渐熄灭了,热度不在。她很幸运的已经失去了理智,而他没有,所以一切罪孽,必须由他来承担。

她死死的咬住唇瓣,渐渐有淡淡的腥气开始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这时她才缓缓开口,“你知道她不是你的孩子,干嘛还要见她?”

“那你现在完成多少了?”他很认真的问,并不含调侃或是嘲弄,盯着她的眼睛,眼神温柔而宁静。

叔叔阿姨走了但那些不是你的错,没有人会责怪你,哥哥。你开开门呀。

“啊——”

衡衡刚刚下葬,小唯因为术后修复,家里就只剩他们两人。她再不管这个家里的一切,曾经事事都处理得很好,有条不紊,干净整洁的小妻子小母亲不在了,变成了一个只知道纸醉金迷的矜贵名媛。

大约也是被激的急了,她抬手想要打他,完全忘记了手上的伤,他没拉住,眼睁睁看着她一拳擂到他胸口,结果,绪过于激动的下场就是,叶臻顿时疼得小脸皱成了一团,半句话也说不出了,委顿成了一团,痛得眼泪汪汪的。

“梁薄。”cvin突然很认真的喊了声他的名字,“你们为什么会分开?”

“老爷子是个侨商,原本在中国就是做药材生意的,躲战乱带资去的英国,他太太黎恩是目前世界上血液病领域比较顶尖的人物,两人也算是般配,只是要孩子比较晚,算是老来得子吧,他们的独子降生的时候两人都四十奔五了,对这宝贝更是宠的不行,这苏牧天到也没让他们失望,跟着父母去社交圈子从不怯场,小小年纪为人处事都是很有自己的一套,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也是个可以预见的天之骄子,无论什么东西一碰就会,一学就精,更是弹的一手好琴,也算是为他二老风光过一段时日”

“你没错。”他并不否认,只是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可你也没脑子,我从来就没诓过你,婚姻法里明明确确写着,得夫妻双方都得到场才能完成离婚手续,是你自己太蠢了,签了字跑路就算完事了?你是不是总以为我一个人能办完所有事?”

“还有,我的衡衡不是死于车祸,原因你心里清楚。我就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冷血的父亲。”

支离破碎。

“sorry。”折腾了很久,那头的动静才平了下去,终于安静下来,“又让你笑话了。”

朦胧中醒来,不觉天色已经大黑,星光是纯净的淡银,自窗外倾泻进来,渐渐明亮。

小护士开始给他的手背上酒精,他终于沉不住气了,不去看那里,将焦灼的目光尽数赠与叶臻,有些不善的语气,“西医没来中国之前,肺病没法治的?”

半个小时之后,一辆黑色的lexus缓缓的驶出外白渡桥,汇入拥挤的车道。

“还不进来?”他站在起居室内,不远不近的地方,出声唤她,有点虚弱。

苏牧天却避了开,轻柔的推开她,弯下腰将地上的文件一一捡起,收好,推开门安静的离开。

她的行为举动,自然是被他人尽收眼底的。朵瓷的神几乎是有些失望了,她看着她,暗自摇头,忽然一声轻笑,“真是替他有些不值。也替我不值居然是输在你这个女人手里。”

“您这是从哪儿来的?”尽量保持着辞的克制,他的声音依旧是不着烟火气的淡然,只是其中显而易见的含了不少颤抖的声线,像是在强自压抑着什么。

没想到他们也能分开。叶臻不知道听这句话听了多少遍,所有人,认识他们的所有人大抵都是如此想的吧?叶臻和梁薄,就是应该在一起的,无论是父母指腹为婚的命,还是打小青梅竹马的缘,或是他们曾经粘粘糊糊腻在一起的岁岁年年。

即使隔了很多年,叶臻还是很难用语形容出当时他的那份惊艳,其实相貌只能算是中上,略显斯文俊秀罢了。只是那双眼睛,干净的像是孩子,丝毫不符合他年纪的澄澈通透。那时她刚刚从伤心地跋涉千里,跨越了茫茫的北大西洋,却盲目依然没有方向,很累。那时看守照料他的老佣人因事短暂离开,他得到时机短暂的一窥外界,却意外的遇见了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很好奇。

“找谁呢?”叶臻循序渐进。

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他忽的握紧了手,一张照片被攥成了一团,“与你有关么?”

“不恨了,早就不恨了。”她开口,语气是千帆过尽的沧桑,“谁都不恨了。”

之后他就真的笑了,很短促的一声,她一头雾水的回头,然而看见那条被她坐的皱巴巴的小白衣服,顿时吓白了脸,躲躲闪闪的望向他,反倒把把臀部的疼痛都忘了。

叶臻哭笑不得,尚还来不及应声,却只听见电话那边突然传来纫玉有些惊慌的娇呼:

离开你的时间越来越长,妈妈也越来越想念你——你过得好吗?头有没有长一些?是不是乖乖听爸爸的话?

她跟着他下了车,离开了昏暗的车库,他走在她身前,她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抱着小唯,一起在住宅区里穿行,一家三口的组合,似乎和周围偶尔经过的眷侣们并无差别。然而其中相隔了多少天堑,却是再难翻越。

“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药么?国外很流行?”

“你是怎么摔的能摔成这样?”他不肯轻易放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的端详那一块伤处,只见它从额角而起,淡紫淤青的伤痕一直穿过太阳穴,连绵至颧骨以下,有些地方破了皮,很严重,再往下

“也是,我都给忘了这茬儿了,其实这里的格局摆设,您是比我清楚多了的,是我喧宾夺主。”

“哦?”她挑起漂亮的眉梢,“别绕弯子了,说吧。”

“病了还是好好休息吧,你来也帮不上忙。”她叹气,“是小唯又烧了,一直说胡话。你过来别再过了病气给她。”

台上的各类名模,风姿各样,大胆的露背设计,若隐若现的超薄布料,领口更是开的让人脸红,的确是很颠覆传统婚纱的概念。叶臻皱眉,美则美矣,可这不的确太像他的风格,不禁暗自嘟哝了句:

“我记得今天晚上有个新品布会。”他低头沉吟,“有几个作品是挂我名儿的,还是吧,这一个星期也没参与过集团任何活动总有些不妥。而且,这期布会的主题也比较特殊。”

她跑了几步,又回头补了句,“妈咪也晚安!”

“吵架?纫玉是听谁说的?”

“”他皱了皱眉,抬手摸摸她的额头,然后起身把她丢到一边,几步跨到她的床前,掀起兔子枕头,把藏在底下的花花绿绿一沓书抽了出来,脸色顿时黑了,随即在她吓得满屋子跑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抓住她的兜帽把她提溜了起来,举在眼前: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当年你打碎的,那个特别丑的杯子是谁的么?”他盯着那个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神态专注,眼神悲悯而温柔,有难的伤痛微微闪着光。

她僵住,目光从他身侧漏下,刚巧现小唯也正在看她,心头一痛,却只能摇头,同样耳语般的呢喃,“我并不知道她在这里念书。”

“不要。”小纫玉很干脆的拒绝了,丁点不拖泥带水,很依赖的抱住她,蹭,奶声奶气,“纫玉不要上学,纫玉要和爹地妈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