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衡和小唯被推进手术室,她在他怀里晕厥,他握着她的手,点头,“相信我。”

瞬间只感觉那处儿又是一阵刺痛,看见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咬咬牙,很是硬气的一不往前走。他沉默的跟在她身后,如此短短一段距离,她很快便吃不太消,一张脸痛的冷汗涔涔,可知道他在后面不想被看笑话,也只得硬着头皮一直瘸着,终究还是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揉了揉痛的脚踝,她扶着栏杆继续往前走着,一路寻觅着路标,好快点赶到大象馆区,免得那对父女又不知道钻到了哪里,再寻不着了。

从那日起他就有点畏惧针针管管的东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她吓的。

“叶臻我只是”她听见他的声音异于往常的沙哑,“想见见她而已。她不是我的孩子,那种事我没有权利,也不会再去做。”

梁薄看她,“为什么当年不和我说?”

很怀念那一年,淋得像个落汤鸡,傻傻笑着缩在他大衣下的她。只露出小小一个脑袋。

她忽然在他面前停下,仰起脸,娇憨且朦胧的神色,他分不清真假。心神有些荡漾。

“你还回来做什么?”他望着她,眉宇间是阴沉沉一片的死寂,瞅着她醉醺醺的模样,一声冷嗤,“干脆死在外面得了。”

“我几时打过你?”他都有有些莫名其妙了,只是她却似乎没有解释一番的意思,番茄一样的脸蛋转向一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也是无法,皱着眉细细思量着,总算是想起了些什么,只是非但没有愧疚,反而更加火大了,“你个记打不记吃的死孩子,你那是活该,才几岁啊?深更半夜玩离家出走,一家人险些被你吓死,时间再倒回去,我还得揍你一回。”

像是触及到了一处微妙所在,他及时的收了口,梁薄自然是明白的,但却也并未戳穿,只淡然一笑置之,“她真要再结新欢,你拦也是拦不住的。出去溜达一圈,心也野了,现在真是‘捆’也‘捆’不住”

cvin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片刻,有些复杂的一声喟叹,“他早些年受了些苦楚,也连带长了些脾气气性,平生最恨有人惦记着,也怪苏家那小子不长眼,也算是能耐,暗自调查他的时候把他一件破事儿不知道怎么给挖了出来,害的他现在让一人给缠上了,眼下正烦着呢。”

明明是带有质问意味的一句话,可落在她口中却软绵绵的,丝毫没有震慑力,听起来反倒怪委屈的。

“行了吧,我们谁还不知道谁啊!?”叶臻一声冷笑,抬手绾了绾鬓边的,“小唯身体不好,她身体不好就理所应当剥夺哥哥的一切吗?你还瞒着我做了多少事别以为我都蒙在鼓里!衡衡两岁那年,你瞒着我和我老师私下就决定了,强迫他给自己妹妹捐献骨髓干细胞,是不是?“

胸口骤然传来一下尖锐的锐痛,手一松,碗碟坠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让他有些意外的,竟是个小姑娘的声音,甜甜腻腻,愣了许久,才不确定的开口询问,“臻惜?”

叶臻愣了下,明白了他所指为何,两眼红的像兔子,瞪着他,咬牙切齿,“快点睡。”

“0418号,到这里来领药。”

“咪呜”

她沉默半天都说不出话。

“牧天。”黎恩心疼的奔上前,拿起帕子想要给他擦拭伤口。

“嗯。”朵瓷点头,“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可能你要明白些。”

母亲一声惊呼,绕过椅子上了前,心疼的查看,但他却没管它,只是垂头看着地面上那张皱巴巴的,摊开的相片。

梁薄的父母都是军人,那一年,在一次任务中双双牺牲,而他只有十四岁。叶家义不容辞的收养了他,并且送他去国外念书散心,新年的时候,一家人不放心,专程飞过去陪他。她是最积极的。

而苏牧天,背脊笔直,端坐在钢琴前,手指翻飞灵动,圣洁而悲悯的曲子,空灵的飘荡在廊柱间。他大约是听见了杂音,于是回了头,恰好与她四目相接。

为了避免事态再次失去控制,叶臻只能顺着她的话头,“好好,你不姓温,不姓,那你你上这儿来,安先生知道么?”

“等等!”她忽然喊住他,顿了顿,欲又止的问,“你这几天是不是和伯父伯母闹了不愉快。”

后来长大了,两个人手拉着手,穿着相似的衣服,背着一模一样的迷你书包,一起去上幼儿园,一起玩闹,哥哥壮一些,总是会帮妹妹教训那些欺负她的小混蛋,但是自己却心甘愿的给她当马马骑

空间本来就不大,没几步他就走到了进前,一手捞起了此刻不知为何正坐立不得的叶臻,看着她痛的眼泪汪汪的,也来不及抚慰,皱着眉便开始翻检她刚刚坐下的榻榻米,果然上面的一件纯白的小罩衫上,用来定型的花针少了两枚。虽然看见她龇牙咧嘴的小模样很心疼,然而脑补出的一种形,就是让他莫名其妙的很想笑。

“小叶呐,我和你爸爸,也是老战友了,多少年的分摆在那里,我不会骗你,能帮的忙我们都尽力了。可是你唉,小姑娘心太软了,没有把握好啊,这下一回别说还能不能等到这个机会,就是有,这种事你也知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我也不能总是为了你一个人,破这个例,上帝都在看着我们呀。对不对?”

这里很美。一点不像咱们的城市,一直会阴雨绵绵,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讨厌下雨天,讨厌湿冷的天气,如果你来,你一定会喜欢上这个地方。

“都不重要了。”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忽然弯下腰,捡起了一个空空如也的针剂包装。是杜冷丁。凝视半晌,声音冷下来,开口问:

“你在害怕什么?”他低低的问。

话至一半才意识到些什么,她连忙收口。二人皆是默默,一时间气氛有点诡异。还是朵瓷轻咳一声,浅笑:

“手受了伤,就不要再费心这种事。”朵瓷起身又给他倒了杯水,“你今天是杯子拧上了?怎么那么不小心,这伤口割的那样深。”

“什么事你说。”他已然梳理好绪,声音再无一丝颤抖,“我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点着凉。”

“这女人呐,就是矫,莫名其妙的。”他忽然一声感叹,只是不知道是在评论谁,语气中罕见的沾染了些微微的酸涩,“算了,看你也挺不容易的,给你提个醒吧,你的所有行踪,所有日程,每天去了哪儿,见了什么,做了些什么事,姓苏的都清清楚楚一本帐呢,你看他连我都能挖出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你不回去?”她问。

他想起这是他们平素哄她的话,不禁哑然失笑,脾气很好,只轻轻“嗯”了声。

“妈咪,爹地要是知道了,你们是不是又会吵架?”她挂在她的脖子上,像只肥墩墩的树袋熊,语亦是小女孩的娇憨,可是叶臻听着却是眉头一皱:

这句话太熟悉,曾经也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林朵瓷怔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是在同自己说话,可是又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同自己说这些,但还好他很快又为自己解答了这个问题:

梁薄目光微垂,看着那只白白胖胖的小爪子在眼前摊开,躺在正中的正是刚刚因此摔了个大跟头的紫丁香,只是被攥的已经不成样子:

“是妈咪以前的学校。”她弯下腰,抱起肥嘟嘟的小纫玉,柔声,“等纫玉大些了,也来这里上学好不好?”

“真不想?”他却好像不吐不快。

“爹地,吃饭饭。饿了。”小萝莉在他怀里拱啊拱,很老实的抱怨。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逃避般的将目光移向车外熙攘的人群,淡淡,“下周三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吧?”

“还真是谁的便车你都敢搭?你其实是想说我为了逮你夸大其辞吧?”他很古怪的一声嗤笑,辞模糊,“今天算你走运,车里还有个臻惜,不然就你这傻事怎样展还真不好说。”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忽然震了震,屏幕光芒闪烁,电用尽了自动关机。

这动作描述起来慢,实际上一气呵成不过几秒钟的事。她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摸了摸包里的备份,想着现在还是别拿出来寻晦气。

“呃,是这样的小姐,您挡到路了。”那女人抬手示意了一下她身后的墓碑,“我受人所托,来换今天的鲜花的。麻烦您让一下。”

“不知道。”他将手机递给她,“没备注。”

她看见了膝上的的熊宝宝,神色蓦然间柔软镇定许多,她抱住玩偶,像是抱住整个世界般温柔,“衡衡,妈妈在这里,在这里,谁都不能带走你。”

叶臻看着眼前一副模范好父亲的苏牧天,突然觉得心间异样温暖,刚刚被某人意外传递的僵硬一点一滴散去,只是有点心酸。

耳边最后的声响,是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嘈杂,却并不喧哗,潮湿冰凉的丝渐渐温暖干燥,同样冰凉一片的心脏里好像也融入了些许温热,许久没有再依偎过的怀抱,此刻将她包裹着,渐沉渐深。

兴许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的再次醒来,已是繁星漫天,她和衣躺着,身上覆着薄被,他却不知所踪。撑着身子起了床,准备四处找找,没想到却在起居室里便轻易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