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初愈,原不应饮酒,他却靠在屋内的小吧台前,一杯接着一杯,醉意深浓之际,他恍若错置时空。

光怪陆离的漩涡将他连带着烧心的妒意卷起,又投放到很多年前的一个雪夜。

春日的雨水淅沥,她将跑车停在家门口,外套搭在手臂,摇摇晃晃的朝着家门走去,他看着她,髻微湿凌乱,慵懒的的丝垂落肩头,原本的秀气温婉褪去了,更添得几分性感和妖娆。

‘唰’的一下,从耳根,到脸蛋,叶臻算是红了彻底,霎时间又白了下去,整张脸青红交加,脸色很不好看,显然是被戳中了心事。

“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他自嘲一笑,“你也真够把我当朋友的。”

“他在自己的地界上当然不轻狂,可会做人着呢,只是上我那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端不愉快的回忆,他扶额,“没事儿尚能给我捅点事,这回逮着由头,指不定怎么给我惹麻烦。总之又能给他自己解气,还能给我揽事的活计,他是最喜欢做了。早点给他解决了,也是替我自己省心。”

叶臻呜咽着,“凭什么,你凭什么总是这么理直气壮的唬弄人。三年前就是这样,拿离婚当幌子骗我,现在又是这样,你根本就没打算和我离婚。”

“心里有数么?需要我来提醒下那个时候你在做些什么吗?”他冷笑着,像是积压了许久的郁气此刻不吐不快,“为了跟我离婚,你去作践自己去,去泡夜店,乱七八糟的party,澳门赌钱,私生活倒是有滋有味的,嗯?你那时候心里还有孩子吗?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好母亲?不对,你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母亲么?!”

饮下最后一点粥粒,他黯然笑笑,起身走向厨房。事实证明,没有谁是一定做不好什么事,也没有谁是离不开谁,一直都是他太小看了叶臻,始终觉得,她还是印象中那个拖着鼻涕眼泪找他要糖吃的小胖妹。可事实上,她已经独自一人,撇开他,又生养了一只会要糖的小胖妹了。

她甚至都没有犹豫,很果断的摇头,“没有。”

她话头卡在一半,没再说下去。他的表有了微妙的变化,唇瓣的弧度微暖,只是一笑,并为多。大手顺着她温热的丝滑落,搭在她的肩头,再没放开。

“不要想。”他又重复了一遍,几乎是在命令了,“都过去了。”

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自不量力的结果就是,二人双双滚回了沙上。

眼前有阴影微晃,她看见他朝自己伸出了手,竟本能的以为他要打她,距离太近,退让不得,只能认命的闭上眼睛,可良久没有痛楚传来,只感觉左脸微微一暖,有点粗糙的磨砺,温热的触感,一如他此刻微带笑意的辞,淡淡的沁人心脾,

“淮生。”黎恩啜泣着喊了声丈夫的名字,“都什么时候”

“推迟?”叶臻有些讶然,“为什么?”

“爸”

“记性还可以。”cvin好笑的看着她,“说起来,他也是被你坑惨了。”

有模糊的回忆流淌,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他,便是在钢琴边。

“我没有疯的,你相信我?”她又忽然站了起来,抱住叶臻的胳膊,小兽一样湿漉漉的眼神,无助的望向她。

“没什么。”他简单的回复,丝毫不复往日的殷勤,沉寂片刻后才慢慢出声,“前几日家里出了点状况,我带着带纫玉去北爱那边散心了,她确实是不在家。没你想的那么无聊。可你倒好,家里佣人说的,除了前几日连着来了三个电话,就再没消息了。”

孩子他们的孩子。

“哎呦——”

“没有,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爹地说爷爷奶奶多管闲事,说他们当他是什么,什么什么怪物,纫玉听不懂,纫玉想去听仔细的,但是每次都会被郁姨抱走。”她的声音很沮丧,恹恹的。

他依旧不愠不火的笑,随手撒了把鱼食入池,一尾尾彩色斑斓凝聚,看着水中的鱼群聚合又离散,他怔怔无,很久才说,“不然怎样呢?”

他们曾经的家离寰宇并不远,开车也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很快便到了。车子驶入地下车库的时候,瞬间一片昏黑,黑暗里,谁也看不清谁的表,她忽而笑出了声,

“没事了。”她忽然开口,回头看他,声音平静自然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哽咽,“身体消耗太大,脱力了另外那毛病又犯了,她疼的不行,我给她打了点止疼药,现在已经睡过去了。”

“你你让我过来,真的是做衣服?”她睁大了眼。一头雾水的疑惑。

“那是在找这个么?”

梁薄“嗯”了一声,眉宇间依旧是不解的,淡淡的忧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梁你嗓子怎么了?”

不要,不要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现在过得是这个样子,沦落在这个境地。

在半梦半醒之间骤然清醒。视野中模糊一片,数秒前甜蜜却心酸的旧梦还在眼前盘旋,物是人已非,他揉揉眼,“嗯,几点了?”

纫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没有人明白。

叶臻失笑,无可奈何的捏捏女儿肉肉的脸蛋,宠溺的嗔怪,“哪儿那么多为什么啊宝贝?乖乖吃糖吧,嗯?”

他愣了愣,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古怪,半天才回她一句,“谢谢。但应该没那么多讲究。我只是胃不大好,医生这么嘱咐着也就照着做了。”

“妈咪”小纫玉盯着手背上那颗晶莹温润的泪珠,好奇的抓抓脑袋,抬起爪子,摸摸母亲的脸颊,“你怎么哭了?”

“叔叔。”没料想到,最终打破沉默的竟是怀中的小纫玉,她一脸童稚的喜气,完全没有察觉分毫异样,声音是小女孩特有的甜软清脆,“谢谢叔叔带纫玉找妈咪。”

“在这里停一下吧。”

叶臻轻咳一声,以表面上的尴尬来掩饰内心的惶惶,“谁小时候没几个黑历史,我不信伯母一直都叫你大名。”

“想,纫玉最想爹地了。”

“关于那封”

关上车门的时候,他最后一句话漏出,旋即,车门闭锁,车窗上扬,车子在他们身边擦过的时候,叶臻抬眼,只来得及看见那个臻惜,泪流满面的侧颜。

话头卡在了很微妙的地方。一时间竟没有人接腔。电话那头,原本几乎快要喷火的某个人,此刻竟然一点声响的都没有,她可以清晰的听见他的呼吸,有瞬间的错乱。一时间没有人开口。她不想说话,也不想挂,只能任凭握住手机的手越来越僵硬。

看起来似乎还挺冷静的,朵瓷这样判断,没有她所设想的

“打扰一下。”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身,是一个高挑的女子,手捧鲜花,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正和她做了一个十分抱歉的手势。

她垂目,摇头。

“叶臻?”他懵住了,不顾她的意愿,用力抱住她,试图解释,“没有,没事,你怎么了?没有人受伤,没有血啊。”

“不是宝贝想去么。”他笑了笑,握住她柔软的双手,“就当是带她去玩雪了。还好她没什么事儿。”

叶臻不吭声了,算是默认,跟他回到桌边,拿着筷子挑来拣去的默默吃了几口,只觉得食不甘味。

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九点了。那里应该开门了。

梁薄看了她一眼,笑道:“就这么一点点时间了,还心急火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