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衡夭折的那年,小唯也刚刚做过肾脏移植手术,可是直到你出国你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跪在地上求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态度?”他逐字逐句,音量渐渐拔高,手下的力道不自禁的变重了,她痛的秀眉为之一皱,眼角泫然欲泣的泪珠顺势滚落,直直的溅落在他的手背上。

这个小女人,似乎自从离开了自己,事事都愈的进益了。无论是哪个方面。

“叶臻。”他喊了声她的名字,语气中像是强行压抑着什么,“你真的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么?”

顿了顿,她又说,“你太不会照料自己,家里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再一直病下去。我不放心。”

“嗯?呃?”沉溺于昔日痛楚中不可自拔,他一生低喝让她她骤然清醒过来,杂乱无章的目光四处游弋,最终定格在他被担忧盘桓的眉眼间,有些局促,“我”

反正她说话,从来都没什么效力。在家里谁都不会听她的,无论是小包子们还是他。甚至连

他看着她,静静的看着,良久一不。这副表太过认真,太过意味深长,她看不懂,猜不透,刚刚一口气泄而出的郁气没了,此刻就像是一只放了气的气球,瘪了,再没有一点硬气了,甚至躲躲闪闪的,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心里居然有点怵,暗恨刚刚一时冲动。真是要命,叶臻暗自腹诽,真是这么多年被欺压的生涯,都给她养成一种惯性了。

“淮生。”黎恩听不过去丈夫过分凌厉的辞,出相帮,“华夏在中国的分公司,儿子做的挺好的。”

“第二,你原本和梁薄约好明天的事可能要推迟了,具体时间我会再通知您。”

苏牧天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的继续朝楼梯走去,鼻腔中隐约传出不屑的哼声,暗衅味儿十足。

“啊!”叶臻终于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即脸颊一片赤红,辞也磕巴起来,“你,你是帮我背黑锅的那个”

“怎么?”不知这个名字是有什么魔力,那边一直懒怠淡漠的声音在顷刻间疲态尽扫,“臻惜在你这里?”

“我没有疯,我没有疯的。”出了店门,江风飒飒吹来,她挣开她,用力的抱住脑袋,颓然蹲了下去,一遍遍的只知道重复念叨着两句。叶臻站在一旁,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你在担心什么?”他缓声开口,带着些嗤笑,“纫玉那么乖,那么讨人喜欢,又不像某人那么不识抬举,我心疼还来不及。”

叶臻不答,迷蒙间漏过他臂膀间的缝隙,又看见了小唯。她也看见了,小小的双层床上,空荡荡的上铺。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的抽搐酸。

熟悉的场景里,那些温暖静好的回忆又缓缓流淌。叶臻想起了小时候,那时他刚刚被迫终止了英国的留学生涯,接替自杀的父亲撑起这个家,那时家里的经济压力有多大,他们有多困窘。她再也穿不起以前任她随意挑拣的锦衣。

“那纫玉有听见他们在吵什么吗?”叶臻疑虑更深,“天天都吵?”

她抬眼看看他,摸摸猫头,最终语焉不详的叹息,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抬足几步走上前去,在他身后驻足:

“宝宝啊。”他又喊了声她的乳名,轻声叹息,“你还是看不通透。人确实可以通过努力拼搏达成一些事。可并不是所有。有些事,不是你努力了就能成功的,甚至因为这份努力,可能会让你跌的更狠,摔的更惨。”

他闪身,她抱着小唯大步来到落地窗旁的沙,平放下来。态度是罕见的坚决和果断。这在她身上太不寻常。在他一片茫然的目光下,她微皱着眉,从并不大手袋里拿出各种针剂,甚至还有一个听筒。

“自己量?”他哼了一声,嗤笑,“那我要你过来做什么呢?”

叶臻颔,“好的,我不着急。”

朵瓷叹息,“你不要太紧张了。医生不是说没事了么?她这会儿烧也退下去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就无事了。”

如今,能再为她披上嫁衣,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吧。

“不要。”她猛然站住,几乎是喊了出来。

“哥哥擦汗汗!”

“对不起啊。”他弯下身,很小心,很温柔的抱起她来,亲亲她肉嘟嘟的脸蛋,“爹地错了。”

叶臻抱着小纫玉,安安静静的坐在车后座。只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千篇一律的铅灰色。是这个城市的钢筋铁骨。暮色阴郁,连夕阳的橘也显得那般沉甸甸毫无生气。

“没事”她耸耸肩,“就是忽然想起来前几天在微博上看见的一句话,说是偏爱甜食的人心都软,而且很善良。”

五岁,下了幼儿园,在放学路上可以偎在父亲怀里喋喋不休闹个不停,哄得那张冰块脸笑一笑。

回忆荏苒的太仓促,温度还来不及散去,便已彻底失去。近乡怯,近人,更是如此。

“其实你很讨厌我吧?”笑声中带着些自嘲,以及一贯的灰心,“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即使我再怎么学习成为一个普通人,普通的丈夫,普通的父亲,但在你眼里,我还是一个怪物,是不是?”

“对了”他仍嫌不够,继续踩雷,“你小名叫‘宝宝’啊?都没听你说起过?”

他这回总算是没有再驳她,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从管家手里接过伞,一手环过她,朝弄堂深处走去。没走两步却又停住,像是想起些什么,利落的脱下大衣把她包了严实,这才再度迈开步子。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径直开进市内,一直到徐汇区,由于雨天糟糕的路况,开始有些拥堵了。夹在长龙之间进退不能,周遭的极度喧嚣,车内的极度宁静,总是有点不对。何况有些事,处理的没头没尾的。最终还是她轻咳一声,打破这沉默:

“梁太太?是吧?”一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安瑞,此刻忽然又笑了声,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意有所指的来了句,“幸会了。”

“你以为我愿意淌这趟混水?”梁薄一声冷笑,“要不是因为”

“是,我到的时候,她在你儿子墓碑旁边哭,挺伤心的样子。具体我也说不上来,不过看形,似乎和你很熟。”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她让我转交你一个东西,还说你会明白的。”

叶臻叹气,刚想再说什么,却——

“趋炎附势,人走茶凉,人都是这个样子。”他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叶叔叔不在了,阿姨现在又是他们当然不会再理你。”

“叶臻?”他试探性的唤了一声,触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她整个人一个剧烈的激灵,一下子扯住他的前襟,哭的像个孩子,“车祸了吗?死人了吗?好多血是不是,是不是死了很多人,好多血,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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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苏牧天突然喊了声,随即半是调笑半是自嘲的问,“我是您儿子还是她是您闺女?”

黎恩愣了下,才轻笑着打了他一下,“得,等人家嫁过来啊,可不待遇比你好了,人可比你贴心多了。”

“那好,我过年就把她娶回来了,好不好?”他微敛了笑意,看起来分不清是否玩笑。

黎恩睁大了眼,似是也有些不太确定,“真的?”

“骗妈做什么。”苏牧天笑,很是一副轻松模样。

“呵,那就好啊。”黎恩仍旧是有些恍然若梦的感觉,如释重负的般的笑笑过后,许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撼突然了吧,她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啊,她答应了?”

他点头,“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