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天沉默不语。

“是挺久的。”朵瓷放下手中的杂志,倒是没客套,“原本一堆的事儿,现在也只能长话短说了。”

“站住!”苏老爷子终于开了口。

叶臻尴尬的笑笑,并不出声。

叶臻愣了许久,才渐渐反应过来,这方向偏的可有点厉害。思路不自觉的延伸了些,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她不疾不徐的开口解释,“并不是那样的,是关于温小姐的,她现在况有些特殊”

“果然是人以群分,这话一点儿不错,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

他看见她这副样子,目光有瞬间微弱的黯淡,缓声又补了句,“你会来看她的吧?”

他是个很固执很传统的人,制衣上喜欢自己从一而终,若是喜爱的作品,更是从线稿时的第一画笔墨,到成衣上的最后一粒纽扣,都由他自己亲自完成,容不得他人沾手。她曾经所有的衣饰,都是出自他手,一丝一缕的布料,严谨认真的态度。

自从那日纫玉被苏牧天私自送回英国之后,她同她就断了联系,不是没有给苏家打过电话,而那边却一直推脱不详,她是真的好久都未曾再听见她的声音。

“小东西记仇的很。”他微微笑,眉眼有点放松下来的倦意弥漫,“这些年一直记恨着我呢,你一回来,就不要我了。”

“呵”他轻笑,唇畔的弧度是她不忍多看的,苦涩的温柔,和一种千帆过尽的,浓浓的疲惫,“怎么说呢,有的时候几周一次,有的时候一天几次,也谈不上什么规律了。”

他被她突然爆的语气唬的一愣一愣的,脑子更加乱了,看着小唯奄奄一息的样子,整个人都空了,手足无措。而她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神色一片清明,随即猛然站起身,“让开。”

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空气数据仪,慢悠悠的来了句,“现在室内温度是十八度,你捂那么严实,不怕闷出病?”

“今天公司突然来了一位比较重要的客户,也是老板的旧友了,他现在不太能抽开身,烦请苏太太在这里稍微等一下。”

只听见“嗡”的一声,脑海中始终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了。

夜深人静时,灯火昏黄下,每一寸布料的拼接和裁剪,每一缕羽毛的梳理和黏贴,整整四年,却尽数成了一场空。

“失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徐徐,“但我相信叶小姐应该不是乱说话的人。”

忽然感觉左脸颊有些凉凉冰冰,将目光收回,刚巧看见她正吃力的举着她的小胖爪给自己擦汗,小手绢是浸过水的,所以分外舒服。

郁姨诺诺称是,弯身想要抱走纫玉,可没想到小萝莉身子一扭,灵活的闪了开,踉踉跄跄的跑到苏牧天面前,扯着他的裤脚,“爹地不吵架好不好?”

————————

他怔了一下,旋即很干脆的否定,“不是。”

三岁,摇摇晃晃的在家里跑来跑去,好奇的去摸她的各种水晶娃娃,然后不小心打碎那些珍藏,却一脸无辜的笑。颊边或许会荡漾起小小的梨涡。

心下几分怅然若失,不远处那个神态认真,举止温柔的母亲,实在是很难和多年前那个连袜子也会穿反,鞋带也得让他帮忙的小笨笨联系起来,现在看来,原来一直以来依靠着他的,黏着他的那个小女人,竟也成为了别人的依靠。

如此境遇,二人相对,恒久默默。空气中原本就不多的旖旎渐渐冷却。他看着她,死死看着,从眉梢到肩胛,每一寸肌肤,每一份美好。夜色很黑,灯火昏暗,她看不真切他的表,只能听见他一声比一声更为浑浊的呼吸。最终,他终于开口:

“还有哪儿不舒服要说。”他没理会她,兀自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嘟哝,“嗯,不烧了,总算是好些了。”

“”她闭了闭眼,不愿再与他多谈,轻声,“我有点儿冷,先回去再说好么?”

“好的,我知道了,你和她说,我马上就赶回去,让她乖乖听医生的话,不要闹,嗯?”

他扣着她的手腕,力道并不大,却很难挣脱。最后一丝避让的希望也破灭了,她只能好好想想一会儿的对策。

“谁要和你商量?”他嗤笑一声,不耐烦的态度愈来愈明显,“总之你现在立即下车,我没工夫和你闲扯。”

“奇怪的女人?”他回头。

李斯特的钟声忽然敲响,叶臻拿出手机,看着闪烁的屏幕,秀美轻蹙,有些不悦,更多的是无奈,“怎么了?”接起电话,她轻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听这个少年的话,立刻老实了。不再动弹只是依旧抽抽搭搭。少年叹气,只是动作明显愈轻柔,也加快很多。包扎好之后,他抬头现她还在哭,再次一声叹息之后递上手帕,起身,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抱在他身上,面对面:

“外国人怎么了!前几天不是还看报纸,北京一个老太太被一外国小子骑摩托车碰了,反而被诬碰瓷了,真是外国人,这事还难说。”

“萝卜被猪拱了?”林朵瓷愈有些不解,只是看着今晚格外奇怪的梁薄,却是愈不知如何开口。

半晌的沉寂,叶臻轻轻“喔”了声,慢慢的又开始收拾,只是她顿了下,抬手绾了下鬓边的,不易察觉的,顺带拭了下眼角。又过了不短的时间,二人之间寂静无,她才又开了口,

“小唯在医院还算有人照料,但你胃不大好,这样哪儿行呢?”

“左右是习惯了,也没什么行不行的。”他简单的一笔带过,“再说一个人在家连锅都点不热,怎么开伙?在外面还方便些。”

明明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叶臻却莫名的感觉心脏一阵抽痛,轻微,却清晰的很。眼前隐约有这样一连串的昔日画面联翩,

黄昏暖橘,她一手牵着一只包子回家,脑袋被两只小包子吵得疼,却还得温笑着哄着他们

暮色黛青,她抱着菜谱,在厨房中苦思冥想,两只小包子在屋内嬉笑追逐,他打回电话,说是已经收工

华灯初上,她慌慌忙忙的将菜式摆好,他推开门,被两只包子差点撞翻在地

那是属于他们的,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他们的家庭分工很传统,尽管叶臻之前有一肚子的壮志凌云,可孩子生下来之后,便什么都散了,被他半是诱哄半是强权的圈在了家里,做起了全职太太。照料两只包子,照料他。婚后几年,皆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