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句话抛过去,就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云海下,连一丝波澜一点回声也听不见。好在这种形他已经习惯,杵在原地许久,看见对方依旧没有回答的意思,自己便恍若不知的圆了句,“没事儿的话我先睡了,明天还要去公司处理点事儿。”

他表起了微妙的波动,似是十分不可思议,“分开?”

这就知道了?叶臻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有点不可思议,只是不久又听他缓声的补充道,辞间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和怠倦,“说吧,他又捅了些什么事儿?”

她支支吾吾的很不好看,而‘肇事者’则依旧一副‘任何事与我无关’的风轻云淡,傻愣愣的一直朝四周张望,偶尔看一眼叶臻,露出疑惑的表。那人看见她二人这副样子,看叶臻的表和行为大致也能猜出些来,唇角下意识的撇撇。而后,尤其是在精神状态明显有些不正常的温姓姑娘身上,目光又轻蔑的来回扫视了几番,有些轻慢的辞从朱唇吐露: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叶臻,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呢?”

她出神的愣了许久,目光仍旧是呆滞而茫然的,浓的化不开的悲意萦绕,很久,很久很久才轻轻“喔”了声。

并没有电影中所谓高端设计室的奢华新潮,除却别致温馨的陈设,再无特殊之处。真的很难想象出,这些年纵横在欧亚各类高端时装展上,那件件让人咋舌的云锦华裳,就是从此诞生。

没想到,那头传来的竟是小纫玉的声音,一如往日般的那样清甜软糯,脆生生的。叶臻怔了下,一时间又惊又喜,颤声问道,“纫玉?怎么是你?”

只是过了半个小时,又推门把她提溜着回窝,但它的待遇却没变。

他的语气太过伤痛,将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硬生生的堵了回去,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小唯这些年的苦难几乎影像般的在眼前飘拂缠绕,郁结堆积在心,愈的难受。她闭了闭眼,将脆弱藏起来,“你这么了解流程,是不是这几年,她作的规律愈来愈频繁了?”

“你住手!”一直怯懦没有主见的叶臻却忽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咪,炸了毛,“不要乱来!要是真有什么问题,现在送医院也迟了!眼下我必须做点什么。”

“呃”叶臻下意识的拢紧了围巾,有点抖,声音亦是如此,“不,不热的。”

来到顶层的时候,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朵瓷在引她进门,简单的解释:

他看了眼腕表,轻笑,“差不多也走了大半的距离了。”

木讷了那么多年,总是被嫌弃无趣,被说是冷场杀手。其实他好想给她一场浪漫,风花雪月,哪怕一次。可那么多次的弄巧成拙,让他有些怯了,所以一直藏得那么严实,如此密不透风。待到终于熬到了那一天,只叹造化弄人,再也没那个缘分,能让他多年的准备公诸于世。

二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他止住话头,她回头看他。

顺着方位看去,果然两个恶趣味的女人正在冲他招手,一时有些无语。

“抱走。”他吸了口气,简洁的吩咐,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郁姨,你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连个孩子也看不好。没有下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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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小人儿皱成了一团的小脸,心生怜惜,“你答应过她的,就是这个?”

她哭泣的声音那样微弱,或许脾气会和他一样,温柔静默,是个秀气温婉的女孩子,这样才能让他省心。不要像自己,太淘气。

梁薄盯着那两只一大一小,看了许久,忽然感觉到袖子被拽了拽,是他自家的萝莉,温顺静默的眨眨眼,很乖巧的抱住他的手臂。顺势就摸了摸她因为药物治疗而丝稀疏的头顶,声音是心酸的宠溺,“乖。”

“是啊。”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听见她干涩的声音在刮过耳膜,很刺心。

叶臻点头,抬手捋了捋鬓边杂,小声,“还好,不是很难受了。”

“这与成熟与否没有关系。”他辞淡淡,“你知道我忌讳什么。”

叶臻看着他的表一点一滴的改变,最终像是如释重负,一直紧蹙的眉头终究有了些许缓和:

“”他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慢慢开口,态度缓和了许多,“臻惜,虽然我也算不上你的什么长辈,但你小时候我也是见过的。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还真没有想到。cvin这次来中国你心里很清楚他为的什么,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信你看过了,对吧?”她叹气,耐下心试图和他分辩,“那按照位置签个字寄给我就行了,哪里有分歧可以找我的律师谈,如果一定要和我当面商量也请你换个时间,但你现在这个样子”

“对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正好用来打破眼前的沉默,“差点忘记了,今天去松鹤,遇到一个奇怪的女人。”

“傻儿子啊”她极轻微的呓语,“你说你那一天,做什么要追妹妹出去呢,她是骗你玩的啊。”

少年却只是冷冷的一句,“别动,再拉伤我真的不管你了。”

“刚刚看见驾驶员,好像是个外国人,不知道有没有遇过这事儿?”

“高兴?”他冷笑,攥着酒杯的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有些白,“你种了十几年的萝卜被猪拱了,难道还会高兴?”

“牧天,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苏牧天怔怔无,目光越过母亲的肩,直视着窗外黑漆漆的虚无,很久才轻笑道,“你们做了什么的,我都知道。”

苏太眸中有伤痛的神色一闪而过,“为什么?”

“为什么?”他笑得愈放肆,眼角却渐渐红了,“是啊,我为什么会知道?我自小就是个废物,是个怪物,你们不告诉我,我又哪能知道?”

“牧天!”苏太皱眉,苛责了一声。

他没有理会她,径自说了下去,“可还算幸运,我脑子还是正常的,你们能懂的我都明白,妈,你知道我这回去上海,都明白了些什么么?”

苏太握紧了他的手,没有吭声,而他也不需要任何语的支持,自顾自便说了下去:

“我们到上海的第二天,她生了一场病,高烧不退,我抱着她,一直抱着,她一直哭,在我耳边说了很多很多话,提到了很多人,其中,有她的爸爸,妈妈,孩子,还有梁薄。”

“梁薄”苏太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母亲这副反应,似乎早在预料之中,苏牧天只是懒懒的笑笑,“是啊,您是知道他的,您和爸爸,都知道。只怕不光是他,连他们的孩子,你们都清清楚楚吧?叶臻当年,应该什么都和你们交代了。”

苏太怆然一笑,无以对,愣愣的看着儿子,涩然不敢开口,许久之后,才慢慢出声,“你不要恨你爸爸,主意是我出的,我们也只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可我不开心!”他忽然红了眼,哽咽出声,“你说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苏太看着儿子,许久许久,抬手替他理理鬓边纷乱的,眼神是温柔入骨的疼惜,“儿子,你现在也有了纫玉,应该能够体会为人父母的感受,为人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至于过程,便顾不得其他许多。”

“纫玉?”他忽视母亲其余语,嘴角的弧度分外苦涩,唇齿间反复重复这个名字,“呵,纫玉”

苏太没有觉他的异样,只当他仍旧沉湎在余痛中无可自拔,于是继续说,“是啊,还有小纫玉。你看,无论如何,你和她总算也是在了一起,还有了孩子,一切都木已成舟,你”

“她烧那天”他将手从她掌心抽出,出声打断她的语,似乎对于纫玉的问题并不想多谈,面无表的将话题扯了回去,遣词皆是淡淡,“把我当成了梁薄,抱着我一直哭,一直叫,她求我救救她,还说了很多其它的话,我知道,她是想起那一晚,很多年前那一晚,你明白的。”

她明白的,她当然明白。缄默中,空了的双手不自禁的握紧。

“这是一个女人,能给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他说。

“牧天”她哀哀的喊了声儿子的名,却又不知接下来究竟该何语。

他却丝毫不显异样,目光慢慢的打量着这个昏黄的小屋,忽而莞尔,话锋一转,“真是巧啊。”

这样一声没头没尾的嗟叹,声音里带着些无谓的慨然,苏太尚且一头雾水,只听他又徐徐补充:

“好像很多年前,她就是住在这个屋子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