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聪明的男人是不会无休止追问女人的为之缄默的事,更何况他看上去是一个绝对聪明的男人。果然他只是淡淡的报以歉意的笑,收回了目光,徒留一声轻叹,

“是这样”叶臻斟酌了下字句,缓缓开口,“是安瑞安先生让我打这个电话的。”

叶臻微微涨红了脸,不出声的放下了原本准备拿出抵现的一枚用不上的珠宝,想想也是罢了,和这种人没必要多作计较,何况也的确是己方有错在先。好在那人这般愤愤嘟哝了一句之后倒也没再多为难,转了身子便准备去了:

“什么状况?”她脱口而出,大约是因为心焦,总显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似是斟酌了一下,轻叹一声过后又软下语气,“我能和她再说两句么?”

她恍恍惚惚的将注意移向他,眼底是空茫茫的一片,许久,幅度极轻的点头。

鲜有机会再看见。

“是我,是我。”小纫玉在那一头忙不迭的应了声,奶声奶气的继续回答,“爹地本来正在陪纫玉玩,接了个电话突然就走了,就纫玉一个人在房间里。纫玉想妈咪,就给妈咪打电话啦。”

她微红了脸,揉揉怀里的一团毛绒,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想到了当年。

心脏骤然一阵剧痛,她心慌的用力抱紧小唯,泪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她低声啜泣,“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一定还有机会的”

听见了他的声音,叶臻忽然抬手擦了擦眼角,有点慌乱的动作,被他一览无余,只是现在无暇与她多,“你快说话啊!”

“我”她迟疑了许久,最终,“我怕冷。”

出行还算顺利,没有遭到什么阻挠。以往看着她就像看贼一样的苏牧天这一回居然给她留下了如此宽松的进出环境,有些不同寻常。

“叶臻,咱们回家吧。”

“你先回家去好吗?这件事回头再说。”他叹气,“这里还有好几个会等着我,抽不开身,听话,别闹了。”

叶臻向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不啊,妈妈让我过来哒!”她忙不迭的从小背包里拿出她粉色的小水壶,“哥哥喝水吗?”

“”满室的静默。

“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问。

她其实很想顺着话头问下去,然而看着他现在的表,似乎并不欢迎再做打扰。

很像他。

“梁薄。”林朵瓷又出声提醒了下,“接到小唯,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六点半的飞机,别误了点。”

“”她不想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于是转脸,“床头柜里有东西,要我帮你戴么?”

“”叶臻默默看他,又想起了生病之前和他那场不知道算不算争吵的不愉快,而眼下他却完全没有要提的意思,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以他的心性,不会这么快就忘了,他并不是多么大度的人。思索良久,却没有什么定论,只能小声来了句,“谢谢你了。”

寒风倒灌而入微敞的领口,她冻得本能的一哆嗦。他没有管她,冷着脸将围巾递给身后的老管家,沉声,“回头找个人,送回寰宇,替我说声谢谢。”

微微一怔,她好像知道他在和谁打电话了。

“leung现在连你也喊我温小姐?”她忽然很古怪的一声轻笑,“真是讽刺,我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梁薄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她自己气的眼圈红,“凭什么每次都是你说怎样就怎样,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别人的”

他只轻笑一声,却没有回答。

“哪儿去了?”苏牧天问。

半梦半醒之间,她意识到自己被人抱着离开,口中脱口而出了几句话,但是又记不起究竟说的是什么,之后又生了什么,便彻底不知了。

“可我刚刚真的看见那小子是自己”

“为什么?”不习惯上司的突然亲昵举动,朵瓷扬眉,不解的反问,“你盯着他那么久,我以为你有兴趣结识一下的。”

他甩开母亲的手臂,走向进前,盯着气得抖的父亲,已经有些失控,压抑了许久的阴霾尽数宣泄,“我盯着她不放?真是可笑!当初把她当成宠物一样千方百计送给我的人是谁啊?完了事儿现在和我装清高,撇干净?责任都推给我了是吧!”

“牧天!”苏太几乎是抽噎着朝他喊了句,“你爸还不是为了你好!”

他回头看了眼母亲,冷冷一笑,从口袋里拿出刚刚折好的照片,展开,指着上面的那个主角,一字一顿,“上回错认了安瑞,是我错!他再来纠缠你让他来找我!但你们也别糊弄我说不认识上面这男人是谁。别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还有这孩子是谁,你们心里一个二个,都明镜似的吧?”

两位老人的面色霎时间白了,苏老爷子还好,只是死死瞪着他,看上去还算平静,苏太整个人几乎软了过去,哀哀的看向儿子,无力的唤了声,“牧天”

“我受够了。”他后退一步,缓缓摇头,“从小就是这样,被你们当成木偶一样控制,我就一定要像个人事不知的傻瓜一样,你们才高兴!我真是受够了!”

泄完最后一句,他头也不回拐上楼梯,在三楼拐角处消失不见。

“牧天!儿子!”

苏太喊了两声无果,不管不顾的就追了上去。苏老爷子看着一片狼藉的境况,目光慢慢涣散呼吸愈的急促,终于一头栽了过去。

“老爷!”

“梁薄,我讨厌你!你再也别回来了!”

负气的吼完最后一句怨愤,她呜咽着冲出了寰宇,那个时候,天上下起了雨夹雪,地面冰冷而湿滑。她开着她的mini,蜗牛一样的在路上行进,一边开车,还一边抱着电话和小哭鼻子:

“他总是这个样子,从来都不关心我和孩子们,脑子里只有他的设计案,他的集团,他的计划,他自己!答应过我和孩子的事,从来就没兑现过,什么事都一拖再拖”

“我知道他辛苦啊!难道我就容易了?我书都没有好好念完,就休学回家给他生孩子,生完了他也不管!还嫌我肿了胖了”

“轰隆——”

惊蛰之雷,毫无预料的忽然在天边,那个时候,也不知怎的,心头蓦然间便是一阵绞痛,手一抖,手机摔在了车座上。

她捂着心脏,绞痛一阵一阵,好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是那抹心惊肉跳的感觉,去没有轻易挥之即去,反而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在了,有什么东西彻底失去了。

友人的越洋电话又回拨了过来,她却不知道为何再没有了一点抱怨的心思:

“先不聊了,我有点事儿。”

然而她究竟还是迟了一步。

“衡衡!!”

小区门口的那个马路边,叽叽喳喳的围了一群人,而她的衡衡,正安安静静的躺在路边的花坛里,身下薄薄一片积雪尽数被鲜血浸染,滴滴答答还在流淌。

漫天细雪纷飞萦绕,泠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周遭的闲人描述的绘声绘色,她几乎可以想象的出她的儿子,是怎样被车撞得飞上了半空,成一道残忍的抛物线

小唯瘫软的跪在一边,摇晃着他的身体,已经哭红了眼,“哥,哥我不逗你了,你醒醒嘛!哥,哥哥”

“啧啧,本来该撞上的是小姑娘啊。”

“这还有什么该撞不该撞的?还不是大人没看好,这样的天气还放小孩子出来玩,真是现在知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