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神的愣了许久,目光仍旧是呆滞而茫然的,浓的化不开的悲意萦绕,很久,很久很久才轻轻“喔”了声。

“真是”他笑着摇头,抬手要摘,“一直忘了把它取下来。”

没想到,那头传来的竟是小纫玉的声音,一如往日般的那样清甜软糯,脆生生的。叶臻怔了下,一时间又惊又喜,颤声问道,“纫玉?怎么是你?”

然而他不自禁的动作却出卖了他的真实绪,手一抖,力道没有控制住,‘旺财’一声尖锐的叫,从他怀里蹦跶了出来,一头栽进了叶臻怀里,她被它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旺财’倒是没有一点异样,对于女主人的气息很是依恋,胖胖的大脑袋寻了个很舒适的位置依偎下,再无动静。

他的语气太过伤痛,将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硬生生的堵了回去,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小唯这些年的苦难几乎影像般的在眼前飘拂缠绕,郁结堆积在心,愈的难受。她闭了闭眼,将脆弱藏起来,“你这么了解流程,是不是这几年,她作的规律愈来愈频繁了?”

他看着小唯细长的双眼微微开了一道缝,唇瓣很小幅度的开合,在她耳边,很慢,很慢很慢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叶臻,由于侧脸被垂落的长遮住,表看不清楚。

“呃”叶臻下意识的拢紧了围巾,有点抖,声音亦是如此,“不,不热的。”

那边公式化的道别之后电话□□脆的挂断。叶臻抱着“滴滴”直响的话筒,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看了眼腕表,轻笑,“差不多也走了大半的距离了。”

卧室的墙壁上,二人的合照还高高挂着,各自抱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她抱着衡衡,他搂着小唯,一家四口,状似其乐融融。可一直以来被私密友人艳羡十分相配的二人,这张照片却不尽如人意,她因为产后福脸有点浮肿,而他则面无表,好像再和谁生气。

二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他止住话头,她回头看他。

“今天提前放学啦。”她笑起来脸上的婴儿肥都在颤,眼睛只剩一条缝,“来找哥哥玩!”

“抱走。”他吸了口气,简洁的吩咐,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郁姨,你是家里的老人了,怎么连个孩子也看不好。没有下一次了。”

朵瓷久久看着他,一声轻笑,“所以,即使我问你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事,你也不会告诉我的。”

“”她看着小人儿皱成了一团的小脸,心生怜惜,“你答应过她的,就是这个?”

“恭喜太太了,一儿一女。”

梁薄盯着那两只一大一小,看了许久,忽然感觉到袖子被拽了拽,是他自家的萝莉,温顺静默的眨眨眼,很乖巧的抱住他的手臂。顺势就摸了摸她因为药物治疗而丝稀疏的头顶,声音是心酸的宠溺,“乖。”

战线越拉越长,战火越烧越烈。有些事避无可避,在他灼热的吻如雨点般落下的时候,她总算是寻着了契机,半是带着些喟叹的请求,“你轻点,我还有点不舒服。”

叶臻点头,抬手捋了捋鬓边杂,小声,“还好,不是很难受了。”

“不过是条围巾而已。”她不咸不淡的回答,“我不知道下午会突然降温,所以穿得单薄了些,他车里刚巧有多余的,也就是随手一赠罢了。”

叶臻看着他的表一点一滴的改变,最终像是如释重负,一直紧蹙的眉头终究有了些许缓和:

“我我想,如果‘他’来了上海,应该会来找你,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句”她支支吾吾,很慢的吞吐。

“信你看过了,对吧?”她叹气,耐下心试图和他分辩,“那按照位置签个字寄给我就行了,哪里有分歧可以找我的律师谈,如果一定要和我当面商量也请你换个时间,但你现在这个样子”

“你知道么”他缓慢的开口,不在乎是否有人倾听,更像是自自语,“昨天晚上,小唯病突然恶化,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医生说这一晚熬过去也就熬过去了,不然。我守在她身边,她昏着,却忽然喊了句妈妈,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我还真脑抽的就给她妈打了个电话,结果呵。”

“傻儿子啊”她极轻微的呓语,“你说你那一天,做什么要追妹妹出去呢,她是骗你玩的啊。”

耶和华总是爱和他的子民开玩笑,世界如此宽广,原本为了一个目标,义无反顾的出行。可有些路,走着走着就乱了,执念都散了。有的事,坚持着拼搏着就倦了,结果都无谓了。最终看了那么多的书,走了那么多的路,认识了那么多的人,懂得了很多道理,可人生依旧是那么无能为力。

“刚刚看见驾驶员,好像是个外国人,不知道有没有遇过这事儿?”

“难怪?”

他无声的凝望着四周,那人的音容笑貌,表痛楚而憎恶,掺杂在一起,再分不干净。

“为什么”他胸口剧烈的起伏。

怔怔的愣了许久,他忽然直起身子,将够得着的东西通通砸了出去。

尽管出几声不轻的响动,却一切都完好无损,什么都没有改变。他颓丧的捂住脸,低低的笑。

倒是门外守着的佣人闻声而入,有些惊慌,看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支吾着无法连贯,“少,少爷”

“出去。”他轻声说了句。

那佣人没有动,他抬目看她,不知何时已然通红了眼,冷着声音又吼了声,“滚!”

然而那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苏牧天自己却随意收拾了下桌面上的那些照片纸张,匆匆的离去,临行前愤愤的甩上了门。

老佣人正在原地许久,看着满地的狼籍,缓缓摇头叹息,“造孽啊。”

她正低着身子收拾时,却又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由远渐近,原本以为是少爷又折返,可细细听着又不像,没等她思索出所以然来,门便开了,小女孩穿着糖果色的睡衣,裸着足,正抱着一只布娃娃,头微蓬,睡眼惺忪,靠在门口,正朝屋内探头探脑。

“小小姐。”她连忙放下手头的活计,上前迎她,“不是在午睡么?怎么跑出来了?”

“不睡了不睡了。”纫玉摇摇头,避开她,大摇大摆的朝屋内走,一边张望,“爹地呢?找他给纫玉念故事听。”

“小小姐,别朝里走了,这里乱七八糟的,您没穿鞋,别扎着脚。”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弯身准备抱起这个小祖宗。没想到她确忽然蹲下,对着桌下地毯上一个皱巴巴的照片起了兴趣:

“咦?这个是”她将那张皱的不成样子的照片慢慢摊开,亮在眼前煞是认真的研究起来,“妈咪?还有那个,那个叔叔?讨厌,妈咪都没有这样抱过纫玉。”

老佣人刚好俯□来,看见照片上的内容,也是讶然的微微张开了嘴。

“与你有关么?”

最后一句冷冰冰的话抛过来之后,电话被利落的切断。叶臻不明所以的盯着手机良久,摸不透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小姐,你的多芒西米捞好了。”

侍应忽然的出声,将她从云里雾里拽回,她看着面前的甜品,礼貌的和侍应生颔表示知道。

这里是许留山,浦江边上的一间甜品店,她曾经最爱的,一处甜蜜所在。

想起年幼时的一个傍晚,任性的她和父母起了争执,倔头倔脑地抱着兔子娃娃离家出走,却迷了路,只能坐在黄浦江边上等,夜晚的江风冰冷,人群冷漠,是他先找着了她,在天黑前带她回家。

而现在,再不会有人如此心急火燎的来找她了。

此时此刻,这个城市已然华灯初上,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从写字楼里鱼贯而出,汇入熙攘的人群,去这儿,或是去那儿,总有一处奔波所在。而她看着窗外,看着人群车流,还有黄浦江的游轮来来去去,却忽然现,偌大一座上海,她的故乡,却无她的容身之处。

芒果在口腔中慢慢融化,甘甜微苦的味道,像极了回忆。

“啪啦——”一声脆响。

在这个并不算多安静的甜品店里并不是多吸引人,让人忍不住侧目的,是后来有些尖利的,一个女人起的,沪语味很浓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