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站住,抬头微笑着说道:“我是从香城来的,来京城寻亲人。”

出了胡同,来到十字路口,看到有人,韩玉连忙侧身,加快脚步,一路向北。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鸡毛蒜皮,除了一些忌讳的话题,基本上都会提到。

“那一年的水比较大,坑里的水也多,没有今年的这么低。”

林氏拉住靳氏的胳膊,笑道:“你急个啥,妍妍已经出了门子,等冰冰的事儿一办,接下来就等着娶儿媳妇吧,说生就给你生一窝,够你哄的!”

“爹,娘,大哥,嫂子,还有二哥。你们多保重,等我找到阿泽,一定把他带回来,如果他已经,已经……我也会回来的,不管怎样,我舍不得你们。”

谢飞喊着,羞得满脸通红,跟喝醉了酒似的。

自从白家大少爷白慕陷入党争,被投入了大牢,白世敏和袁氏几乎花光了家里几十年的积蓄,要把他捞出来,然而将近十年过去,白慕依然被关在大牢里,同时一家人被严刑逼供,都吃了不少苦头。袁氏挨了二十大板,从此腿上烙下了毛病;而白泽的手被夹的,现在握笔都是颤抖不止;二哥白清因为告御状被抓起来,如今也身陷囹圄;白世敏身上没有打出什么问题,但几年东奔西走。到处求人,抑郁成疾,左眼失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白了头。

吹了灯,解了衣带。韩玉躺在床上,在漆黑无光的夜色里,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能够看到一个温馨美妙的未来。

“如果真是这样,别说一条,我肯定多给她送几条。”

“嫂子。”韩玉低着头叫了一声。

韩玉一听,脸上瞬间都是胜利的神情,还扬起了剪刀手摇了摇。

“身子也长成了。按理说也该出门子了。”

这黄狗也受了委屈似的,耷拉着脑袋“唧唧”两声,找了个地儿,往地上一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啥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等饭做得差不多,听到外面邮差张大哥的叫声,韩玉连忙跑了出来,接过信,笑道。“麻烦张大哥了,来,这点辛苦钱。别嫌少。”

“好,你要是哪里不舒服,给我说,我给你捏捏捶捶。”

在她看来,活一万天也好,活一天重复万遍也好,没有什么好比较的。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活法而已。

说到这里,韩子明在韩冬头上扇了一巴掌,这次是用了力气的,声音很响。骂道,“读书读的会骂人了啊!你懂啥叫半门子,以后再听你骂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都把新衣裳新鞋穿上,起来洗洗脸,等会儿就开饭啦!”

“好!”

韩子明的手掌在桌子上轻轻拍了一下。指了指白泽,说道,“别说阿泽在这住个一年两年,就是住一辈子,也没啥。我跟孩子他娘就当是自家生的。”

春草端了个盆子,里面有肉有菜,上面放了三个大大的白面馍馍,兴冲冲地踏进院子,开心地说道,“这是二丫出门子的席面(筵席上的菜),咱娘害怕你俩饿着。特意每样挑了一些,让我给你们端回来,趁热赶紧吃哈。凉了就不好吃了。”

笑意刚刚挤到脸上,还没笑出来,白泽就忍不住“咳咳”几声,大口出着气。

韩玉沿着韩子明扫出的一条道路,走到院子里,张开双手,仰着脸,深深呼吸,凉气通过鼻腔进入身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片雪花贴到了鼻子上,痒痒的,禁不住“阿嚏”一声。

“小玉,你说明天会不会下雪?”

韩子明说完,就站那了,看着林氏,好像还有什么想说的,但说不出口的样子。

“好了吧你。老老实实吃你的。等会儿学堂去晚了,非得挨到身上不可。”

“他爹,咱家现在不缺这点钱,你赶紧把大仙给放了吧。要是惹来啥灾祸,那可咋办啊!”林氏一副哭腔,央求着说道。

“你!……”白泽气得差点背过去,瞪瞪眼,站到一旁不说话了。

白泽故意放开了声音,摊摊手。耸耸肩,说道:“看来小玉妹妹不想给我买,算了。我还是不要了。”

林氏从灶屋出来,看到几个人的样子,特别是韩冬。上去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二娃子,瞧你这样子,跟赖气包子似的。赶紧吃饭。”

孙子楚非常中肯地评价了一句,随后嘱咐道,“这样,两个学生今天就不用过来了,笔墨纸砚等还是要准备一下的,明天晨起过来吧。”

在韩玉的强烈要求以及林氏的援助下,这才能够跟着一起去学堂看看,白泽也一块去。

念叨了一阵子,韩子明磕了几个头,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就近找了一块大的硬土,压在坟头。一系列动作做完,绽开了笑脸,说道:“行了,回去吧,你娘该烙焦馍了。”

“床前明月,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韩玉得到了大哥的支持,向韩冬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示威,那是各种得瑟。

回来的一路上,韩玉的心情都不错,跑出去坐在韩子明的身边,欣赏两旁的风景,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诗来凑合着形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当然现在是秋风,而且不是长安城,花儿也早已经凋谢零落成泥碾作尘。出了城之后,大路两旁都是农舍,一村隔一村,一户挨一户,鸡犬之声相闻,和寻常的农家没什么异样。

“娃子疯实,跑出去玩了,马上就回来。”

马车上了大路,往南经过金钱庄、广阳村、前楼三个庄子,又途径一片田地,上了更加宽广平坦的官道。这条官道,往东是香城,正是杏花村所属的县城,往西是另外一个县城,叫云城。上了官道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虽然依旧阴沉,至少看东西已经没什么障碍。

韩玉当然知道,嫁了人的女儿,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回娘家的,必须经过夫家的认同。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被休。而被休是娘家最大的耻辱,会让人认为是教女无方,门风不好。再嫁个好人家是不太可能了,只能嫁给那些身体有缺陷的,老光棍或寡汉条子1。

韩玉转身看了看春草,因为她也有耳洞,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她的眼睛。

韩俊看得出来小玉不太高兴,连平日的精神气儿都没了,就壮了胆子提出反对意见,“小玉年纪太小,现在就给人家当童养媳,肯定活得不顺心!”

“没花钱,他爹死得早,娘要改嫁,人家那边不叫带,正好俺这边养着。”

韩玉讶异于韩冬能够说出这番话,看了一眼黑豆,笑着说道,“二哥,它应该很疼,别戳捣它了,让它歇歇。”

春草在一旁听得惊讶的不得了,说道:“再赖也是妗子,哪能这么说?”

刚出胡同口,就碰到了之前打黑豆的张学志。

看到韩冬这样,周围几个人都笑的合不拢嘴,韩玉放下手中的针线,跑到姜氏的身边,附在韩冬的耳旁小声说道:“二哥,不用急,我想办法给你弄点东西洗头,比澡豆都好,洗一洗,老母猪就都没了,而且还不会痒。”

“看看我的吧。”

解氏早就想发表看法,见林氏说话,终于也忍不住说出来。

“没有,先生不是才教我《诗经》吗?还说先教几首,至少会背几首,再教我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