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跑进屋里,从枕头底下拿出自己的辛辛苦苦绣出来的花样子,跟在林氏和春草的后面,大步加小步地走着。

因为韩妍妍的气味很不熟悉,黑豆不停狂叫,之前被韩子明喝了一声,现在三人一走,它又开始叫了起来。

韩子明一脸的不悦,不过也都是假装出来的,第一句话刚说完,立马就换作一副笑脸,继续说道,“我看着是不赖,要是谁敢欺负你娘儿几个,我赖起来,那可不得了,天王老子都挡不住,更别说阎王爷!”

韩玉朝着韩大胖啐了一口,说道:“我想过去,他不让,还打我。不信你们看,我屁股上都摔青了。”

“净胡说!咱这穷家,耗子来了都能面黄肌瘦含泪爬出去,黄大仙没事来干啥!我得去问个清楚。”

林氏眉头微皱,说道,“我也想放养,可丢了咋办。之前放养的就被那些鳖孙娃子一个个给摸(偷)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多肉疼啊。”

韩玉心想,既然没有其他更好的理由,就说是捡的,谁知道她刚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到胡同里女人的呼号:“哎呀,我的娘啊,好不容易攒的二十文钱,打算给他爹和几个娃子做身衣裳,叫哪个狗将(生)的给摸(投)了。这接下来的大半个月可怎么活啊?!哪个赖种半门子(暗娼、生活作风不好的女人),这不是要俺一家的命吗!……”

春草扶着她,朝东方看去,嘴里说道:“这日头出来有啥好看的,大人没在身边,你就站这么高,要是摔下来,那可咋办。可别这样啦,以后再想看,叫我出来扶着你。”

听了林氏的唠叨,韩子明也醉态十足地说道,但说话尚算条理清晰。

韩玉看着韩子明出了门,转身问林氏。

“二姐,瞧你说的,不过三岁而已,都说:女大三,抱金砖。”

“梦到的。”韩玉狡黠一笑,神秘兮兮的。

“这个死婆娘,看我回去修理不好她!”

韩玉对白日里和谢氏的针锋相对耿耿于怀,她知道谢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其他的顾虑倒没有,怕就怕给这个家带来灾祸。毕竟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日子,她绝对不愿意轻易就失去。后来侧着身,看着窗外,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

不等鸡鸣狗盗,韩子明和林氏也起了床,此时的韩玉已经脑门子生出细微的汗珠,停下来歇着了。

“你这老不死的!……我家闺女,用得着你来疼吗?!……”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她逞脸子(调皮)。”

林氏急匆匆就出了门口,沿着胡同往北走了。

林氏脸上泛起一丝愠怒,不过很快就转为笑意,说道,“咱去走亲戚,说不定你舅割肉给咱们改善生活打打牙祭呢混沌火莲。”

“轰隆隆隆……”

解氏瞪着三人说道:“今儿咋啦,变哑子了?”

不说还没感觉,听林氏这么一提,韩玉顿时觉得身上凉凉的,寒毛直竖,而且这清新的空气从鼻腔进入肺腑,都有一股子凉飕飕的感觉,跟吃了冰激凌似的,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赶紧进屋了。

韩子明端了个很破旧的托板,放在灶台上,又拿了个家里唯一一个没有豁口的瓷碗,放在托板上,一双筷子捅进肉里,挑进碗中。那块肉在碗里躺着,韩子明又取了一双筷子,竖直地插进肉中。

“这是哪里?”

“哦,娘,没,没什么。”

韩玉被林氏一抹,醒了过来,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镇定了一下说道,“我是在想,要是有澡豆洗洗头,二哥就不会头痒了。”

“傻妮子,做梦呢你,咱家哪里买得起澡豆,那玩意儿比肉都贵,想都别想。”

林氏噗嗤笑了出来,指着一旁姜氏正在用篦子给他梳头发的韩冬说道,“这人要是不讲斤(不讲卫生的意思),别说用澡豆,就是剃了光头,他头皮该痒还是痒,该生老母猪,照样儿生。”

韩冬在姜氏的腿上坐着,被林氏这么一笑话,脸上立马就羞红了起来。

看到韩冬这样,周围几个人都笑的合不拢嘴,韩玉放下手中的针线,跑到姜氏的身边,附在韩冬的耳旁小声说道:“二哥,不用急,我想办法给你弄点东西洗头,比澡豆都好,洗一洗,老母猪就都没了,而且还不会痒。”

韩冬本来微微蹙着眉一脸的愁云掺淡,听韩玉这么一说,立马就满脸的光芒万丈,说道:“真的啊?”

韩玉说道:“那当然。我啥时候骗过你,不过你跟大哥要把我每天教你们的字都记住喽,而且不能叫旁人知道。这样我才会放心,才会有精神去做洗头的东西。”

“恩!恩!”韩冬努着嘴,小鸡吃米似的,不停地点头。

“啧,别乱晃,好不容易逮住个老母猪,也让它给跑了!”

姜氏一把摁住韩冬的头,让它老老实实别动。

林氏笑道:“两个死小人,在那鬼叨啥呢?”

韩玉打趣道:“没啥,二哥说要把头上的老母猪全部逮住,杀吃了打牙祭,过过肉瘾。”

“哈哈哈,那就先别逮,现在还瘦,养得肥肥的再宰了,岂不是更过瘾。”

韩子明恰好从外回来,取掉头上麦秸秆编成的草帽,挂在晾衣的竹竿上,笑着说道。

韩玉问道:“爹,啥喜事,这么高兴?”

“我去地里看了一下,才下过雨,墒(shāng)3好的很,明儿个开始,把麦给种上,明年保准儿大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