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高三十上下,面白无须,长相甚是和善,倒真像个游方的郎中。他搭着吴忧的脉搏试了一会儿,又换一只手,神色十分凝重。两只手都试完,又看舌苔。然后郑子高先对艾云道:“队长把剑放下吧,咱们出去说话。”又对莫湘和莫言愁道:“两位也都出来吧,让公子一个人待一会儿。”

一边的宁宇见了宁雁的举动,不解道:“大哥为何长吁短叹?可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么?”

吴忧倒也有心,他将自己的见闻每天都由艾云执笔,口述一封信给阮香,倒好像他这次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离开,却似是专程为阮香观风一般。

吴忧也认得这个女孩。她是一直跟随阮香的亲信侍卫之一,经过富水河之战和淄州遇刺之后,阮香身边硕果仅存的四名白衣女侍卫就有她在内,名叫艾云的,深得阮香信任,阮香一向待之如姐妹一般。

阮香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手中轻轻搓着一根白头翁的秃秃的茎杆,指尖上留下了淡紫色的印记。

阮香没有在意吴忧有没有按照程序来品茶,她今天心情很好,大哥少有的要求和自己单独商议事情,这可是十分罕见的事情,一想到可以和吴忧独处一室,又没有什么烦人的公务打扰,她的心里甜滋滋的。

整支队伍在一片肃穆的气氛中缓缓从淄州城东门入城,计划沿南、西、北的顺序绕城一周,在淄州城中央广场上举行仪式,做淄州权力象征性的交接。最后军队再出东门,在东门外的军营驻扎,整个过程约费时一上午。

阮香听说泸州兵马占领了淄州北方的皋城和凤来城两城,她早就料到赵熙会来抢夺地盘,所以倒也没有特别惊讶。她命令杨影和于成龙就近驻扎下来,严密监视泸州军的动向,如果泸州军不动,他们也不动,但是如果泸州军有异动的话,即刻放手展开攻击。

阮香经过的地方,军士们吹起了嘹亮的号角,士兵们纷纷列队,阮香本来不想打扰士兵们的休息的,但是那些士兵兴奋地高呼万岁的声音让她的血液也沸腾起来。这次夜间巡营变成了一次阅兵。越走到后来,士兵们的行列就越整齐,他们呼喊口号的声音也越响亮。

苏华听了吴忧的话,露出一个微笑道:“先生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受了你们这么久的款待,明天就要走了,临走之前,想向你道个别。另外……”她迟疑了一下,“作为报答,有一份情报大概你会感兴趣。”

阮香道:“先生真是不出门就能知天下事啊,确实如此。淄州军好像有射不完的弩箭一样,只要是进入了他们的射程,就是万箭齐,而且我多次试探,他们的军阵排列十分巧妙,几乎没有射击的死角。”

吴忧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瘦得不成人形的士兵,连一点儿战胜的感觉都没有,这就是自己坚壁清野加上封锁之后产生的效果。虽然最大程度上减少了靖难军士兵的伤亡,但是却让更多的淄州士兵曝尸荒野。看着累累白骨,吴忧不禁想,或许一开始趁叛军围灵州的时候就战决会比较好吧,这样虽然靖难军伤亡难免大些,但是这些叛军士兵应该也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吧。

吴忧摇摇头,不禁怀念起宁雁来了,说到急智,没人比宁雁更加擅长,如果宁雁在的话,应该一眼就能看穿敌人的企图吧。

这时候最冷静的人就是宁雁了。他走到阮香身边,低声道:“郡主,这样下去不行!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稳定军心,否则军心一散,咱们以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吴忧愁眉苦脸道:“以前的事呢,是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不过也不会成为你一直跟我为难的理由吧?你又有刺杀任务要做,又有大仇要报,整天和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较什么劲哪?姑奶奶,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好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满足你的。你以后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

不一刻,吴忧施施然走了进来,气定神闲朝着于成龙施了一礼,道:“末学后进,晚生参见于将军。”

阮香苦笑道:“确实。有功夫一定要当面向她请教一下。”

沈月道:“我也正担心此事。事实上,我虽然有这个心,但是说实话,军权现在全在郝坤手里,我说了不算。若仓促有什么动作,只怕要反受其害。”

阮香为难道:“可是现在我们既没有这个人力,也没有这个物力来做这件事啊。”

不知不觉酒已喝尽,几个人感觉有些意犹未尽,王胤龙就要出山去打酒,吴忧忙阻止道:“饮酒适量就好,多饮反而不美,现在的量就刚刚好。”王胤龙这才作罢。

淄州,我已经尽了我的责任。黑北屏模模糊糊地想道。他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他抓住了杨波的衣角,“帮我照顾弟兄们……他们都是好样的……就说是我说的……”杨波转过脸去,他实在不敢面对这个这样信任他的大哥。

沈月苦口婆心道:“公子,五千人是杯水车薪,不足以解飞云关之围。为了淄州考虑,请公子和大公子捐弃前嫌,齐心对敌。”

阮香道:“这样做也不错,我们倒是当真拿它没有办法。方将军必有妙计对敌吧?”

听月道:“原本在百年前,有一条大河叫做灵水,自东莱和西莱两城之间流过,灵州之名也来源于这条河流。两城之所以挨得这样近,就是因为两城都是靠着灵水来建造的,当时被称为双子城。后来灵水逐渐萎缩,在五十年前彻底干涸,两城才连在了一起。其实河并没有像人们认为的那样消失,它只是从地上转入了地下而已。”

宁雁道:“这位将军问得好!宁雁心中,英雄也者,出则治国安邦平天下,建万世不移之功业,入则修身养德,著书以传圣贤之言,授业以解天下倒悬,为人师表,万世景仰。雁遭遇坎坷,二三其主,清名已污。志不得展,才不得舒,谋事不成,反遭所累,身系囚困,夫复何言?请就斧钺,以正刑典,英雄之说,诸位权当笑谈罢了。”

蒋俊道:“灵州军哪里有过什么固定的战法?自从我们和他们交战以来,他们的战术灵活多变,从不拘泥于任何成法,他们要是真的攻下灵州城怎么办?照现在看来,佯攻很可能就是真攻,我不能眼看着敌人攻下了灵州城而无动于衷吧。”

大哥!”阮香迎上去,就用自己的手帕给吴忧抹汗。一边嗔怪道:“大热的天,不用赶得这么辛苦吧?”

阮香亲自统领以近卫队为主力的三千名士兵。另外西柳附近还有高放、方略各自率领五千人的部队和她遥相策应,呼延豹和杨影的部队则正从烽火城方向赶来。现在只等吴忧将剩下的四支部队都调过来就可以完成对蒋俊主力的合围了。

吴忧就跟在齐信背后不远的地方,齐信的现很快就传到了他的手里,他立刻意识到他抓住淄州军了。吴忧命令杨影、呼延豹全赶往新县,又命令位置靠前的齐信、钱才、郑班和班高四支部队务必死死拖住淄州登6部队。吴忧激动得手心冒汗,让吕晓玉和阮君继续联络各部队,保持通讯畅通,自己则骑马赶往新县。

监军陈江帆兴奋地看着这份已经揉搓得皱皱巴巴的资料,对聚集在议事大厅的文武官员道:“灵州阮香的兵力部属、部队行军路线,补给基地,全都在这里了,真是天助我淄州。兵贵神,我们应立即兵,趁阮香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调整之际,先制人,一举击破灵州军。诸位以为如何?”

吴忧和阮君笑闹了一会儿,好容易哄阮君回车里睡了,又开始随着马车慢慢走。他们现在所走的路是柴州通往灵州的大路。再走二十里就出了柴州地界,到达灵州的西莱城的管辖地。不久前他们刚和柴州的护送部队分手,虽然穆恬吩咐破军牙将他们送到灵州,不过吴忧还是坚持剩下这段路自己来走,把破军牙给劝回去了。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蒲山喘息着说,可是他没办法自己站起来了,他感到浑身无力。他这才觉得不对,不但是肚子绞痛,好像五脏六腑都要翻过来了,现在他浑身上下都如同着了火一般热起来,同时感到十分口渴。

吴忧道:“技法纯熟,毫无滞涩,作为一名琴师而言,算是很高的水准了。”

结桂枝兮延伫,羌愈思兮愁人;

倒是那女子毫不忸怩,径自在吴忧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不一会儿,有婢女送上茶水。那女子也不说话,自己拿了一杯慢慢品啜,蒙面面巾微微掀开一角,让吴忧想起当初遇见阮君的情景来。不过这女子从进来,眼睛一直骨碌碌转着,眼神不离吴忧全身上下,显得颇为古灵精怪,不过还是没有说话。吴忧已经可以断定这不是阮宁:从小就受受周国传统教育的阮宁显然应该比较保守一些,至少不会这样很直接地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看这么久,而且年纪好像也不太对。吴忧知道不是阮宁之后,心里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说实话,和阮香的姐姐站在敌对立场上,他还真没想过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该怎么办。不过新的疑问旋即又冒了出来,这个介乎少女和少妇之间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爪牙’的负责人——那个神秘的女子?

吴忧笑道:“这种自以为是刚直不阿的军官就得这样对付他。不这样的话又要多费不少手脚,万一他坚持要检查马车,咱们可不好说话。这样那景虎在众人面前露了脸,反而忘了检查咱们不是吗?咱们双方都得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纪冰清马上瞪他一眼道:“吴大哥都说行了,你来罗索什么?”

阮香沉思一会儿道:“大哥觉得淄州、怀州哪个威胁更大些呢?”

阮香苦笑一声,让吕晓玉将信念给众人听了。

樊能道:“此地不可久留,纳兰庆很快就会率领叛军追过来的,我们当回西柳城禀报将军。”

请问阮大小姐,我们村子被烧毁的时候,阮继周在哪里?我们村人被杀戮的时候,阮继周在哪里?我孤苦伶仃就要冻饿致死的时候,阮继周又在哪里?现在你来装模作样想收买我,恶心!姑娘才不吃这一套呢。不就是想让我背叛苏大哥么?告诉你,门都没有。除非你马上杀了我,否则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回到苏大哥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