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车卖掉那天海洋给范磊放了假,让他留在家里帮水灵干点活,自己带着谢言将车开到了接手的车行。谢言拿了一个巨大的手提纸袋,将车里的cd、墨镜、纸巾等等零零碎碎的物事一件一件装进去。车里的东西每少一件,她就难过得仿佛生命里有那么一部分硬生生地被人夺走了。海洋在一旁沉默地呆着,没有帮忙。看着妻子一边收拾杂物一边偷偷抹泪,他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让她这么伤心,发誓自己只要这次不被彻底击垮,就用剩下的时间一百倍一千倍地来补偿她。可是,发誓有用的话,人还会常常觉得无助么?自己也曾经发过誓要让妻子永远快乐无忧,但是乔海洋,他羞愤地骂自己,你看看你深爱的妻子抑制不住的眼泪,想想被她偷偷咽进肚子里的更多苦楚,你的誓言,又跟空话有什么两样?让女人委屈,其实是男人的耻辱啊!

老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情的成败往往就在一线之间,也许某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上,一个阴差阳错产生的小小契机就会帮助人扭转整个事件的发展态势。本来一个司机什么模样,跟一笔生意谈不谈得成应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然而范磊用这副黑社会扮相去接海洋,竟然歪打正着帮了海洋一个大忙。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水灵气得瞪着范磊,“你以为哥嫂容易啊?我这两月在这儿算了一下,紧省慢省,一大家子人光吃吃喝喝就得三千多,还不算什么物业和水电还有爸妈的药费,二哥二嫂这钱也是一个汗珠摔八瓣挣的,又不是刮大风逮的!咱就那么厚的脸皮,一家三口都赖这儿让二哥养活啊?”

范磊那正兴冲冲地按着箱子盖的手停了下来,他望向妻子,不等他追问为什么,她就急急地解释道:“小水还没放假,这么去我怕耽误他念书。”

“谢言,我再说一次,请你进来一下,可以吗?”海洋吞了一口气,不让自己立刻发作,然而威胁的味道从被他加重的每个音节中透出来,浓浓地弥漫在空中。谢言没有领这一套,只是决绝地回了他一个字:“不!”

“咳,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多大点事儿啊。”许萍毫不在意地扶刘英起来,坐上轮椅,又把她推到客厅。谢楚德把饭菜都在餐桌上摆好了,谢言却把女儿放在沙发上,自己拿小勺一口一口喂她小米糊,一点没有上桌的意思。

共同克服困难看电视上谢言上台领奖的经历极大地拉近了四位老人的距离。看着电视里光彩照人的儿媳捧着奖杯侃侃而谈,刘英第一次发自肺腑地称赞了谢言的本事,也对亲家两口子的教育能力大加赞赏。谢楚德和许萍嘴里谦虚着,心里自然比抹了蜜还甜。这位原先是“麻烦”代名词的亲家老太太,在许萍眼里第一次显出了可爱之处。

“我送你吧。”海洋搓着两手站在妻子面前,头一次觉得手足无措。“不用。”谢言淡淡答道:“明天早上单位有车来接。”说完,她摆出了关门的架势给海洋下逐客令,海洋无奈,难堪地退了出来。书房门的球形锁转了一下合上了,又发出“咔”的一声反锁的轻响。海洋呆呆地站在门前,盯着脚前从门缝里漏出的一缕灯光,不知怎的,竟从谢言带父母回家这原本应算示好的行动里嗅出了浓重的危险味道。

这不过是谢言两口子把乔家老小和张久香单独留在家里的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故。谢言得知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刚给猫猫处理完伤口,护士哄着她睡了。老爷子老太太和张久香都守在急诊室外面,看见急匆匆扑过来的谢言,一个个面有惭色,都说不出话来。

“操,小王八羔子,我告诉你说,你敢动老娘一根汗毛,你试试?……对,这就是我现在电话,怎么了,有种你找来啊!我看看到底咱俩谁怕谁!……混蛋?你丫才混蛋呢!你丫就是个太监!……你砍我?操,老娘借给你菜刀外加俩胆,你他妈的要不来砍死我,你就不是你妈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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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默默琢磨着马自立的话,没有作答。

谢言深感于小姑的孝顺和苦心,大度地宽慰她:“水灵,我还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你放心吧!我不会惹妈生气,我会像对我自己妈一样对婆婆的!”

“10套?你他妈的打发叫花子呢?”海洋的声调提高了八度,冲着马自立怒吼道:“10套根本不够充抵工程款,20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