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嫣听喜婆叨叨,心里好笑,新郎挑了盖头就能夫妻恩爱称心如意?好笑不过知道喜婆当差不易,不忍拂了她的面子,忍着没再揭闷湿的盖头。心里也暗暗嘀咕,好好的下什么雨呢?

妩儿一直看着骆嫣笑,送她走门,悄悄嘱咐了几句闺房之术。听得骆嫣脸红心跳,直说她变坏了,以往的朴实样子都是装的。

霁园静静的,玖儿已睡下了。刚才帮青儿把药袋子藏好,一路小跑着回来,已是满身是汗,她不懂骆嫣为什么送药还要瞒着骆婵。明明是好事,弄得偷偷摸摸的。

骆嫣喊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跑出去打水。刚出门,就见艾儿笑盈盈地进来。“艾儿姐,有什么高兴事?”

青儿怯怯地跟在骆婵身后,玖儿叫她,她瞧了一眼,脸上掠过惧色,脚下不停。

骆嫣拿起小衣在身上比着,笑问玖儿好不好看。玖儿连连点头,骆嫣让她收进柜子。

柳儿递了帕子给宝珠抹泪,宝珠这才从怔怔的失神中回过味,沙哑地叫了一声曹嬷嬷好,便由柳儿扶着回了后院。

知道也问不出什么,骆婵又陶醉在自己即将出嫁的喜悦里,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香草端了药汤进来,“大奶奶该吃药了,大夫说隔四个时辰要服一剂这回魂散。”

青儿不解地看她,柳儿拍拍她的肩,“傻瓜,夫人这次去荣家不就是去确定二小姐的婚期吗?若是婚期定了,咱们肯定也得帮着做被褥绣杌啥的。”

骆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摇头笑道:“到底还是个孩子,等嫁了人还叫人怪不放心的”

骆婵见母亲恨恨地望着自己的肚子,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跪了下去。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着落,她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多么讽刺,上一世只顾着自己欢喜,没想过那时死去的杨婉。这一世又是一样,只是下聘的是三房,要嫁给傻子?

一番喜庆过后,燕嬷嬷多喝了几杯,在后院客房安顿下来时,窗外已月上中天。

荣丽娘脸上寒霜未化,瞟了一眼曲嬷嬷,想想既然程夫人叫她上来,必是不用瞒她的,便对程夫人说:“母亲定要治治骆嫣,她竟拒绝哥哥的提亲,气死我了。她凭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荣家的事?骆婵暗自揣度,难道是骆夫人私下和她说的?一定是了骆家经济不好,骆夫人筹谋着依靠骆嫣的亲事翻身,一定会多方打探荣家底细的。荣家大爷今年二十五岁,骆嫣小小年纪必不能操控他,四爷的母亲程夫人为人精明掌管着荣府,也必定不会任骆嫣为所欲为……

宝珠称有事就不陪了,笑着告退。

两个小丫鬟应了出去。燕嬷嬷端起酒杯轻啜几口干了。眼望着骆婵,等她说话。

“把镯子拿过来。”骆夫人心底满是怜惜,女儿已经十二岁了,转眼就是人家的人了

程夫人又交待燕嬷嬷几句路上要小心,让宝琴过去找金钗拿上一百两银子给燕嬷嬷用。和老太太告了退,回去永禄楼才舒了口气……

程夫人从进门就思虑着怎么开口回绝老太太的提议。这时望着她的目光竟有些不忍说出口了,正好宝箱奉茶来,她赶紧端起玲珑茶杯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才道:“珏儿今年十五了,是该成亲了……”

燕嬷嬷清了清嗓子,还未开口脸上已挂上欣喜的表情。

妩儿羞红了脸躲在屋里不肯出来,骆家丫鬟都凑热闹围着曹嬷嬷家的小子看,那小子被看得满面赤红,眼神尴尬地没处安放。

过了长堤,荣瑞回身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画舫,船头的人影缩成一点,他还是认得出那是骆婵。抹了把脸上的潮气,翻身上马,脚下用力一蹬,马儿嗒嗒地跑起来上了驿道。十万火急,荣春娘等着他去救命呢

骆嫣只好把镯子抓在手上,让宝箱也不必送了,她自己回去。

荣珏盯着她的背影出神,这样真性情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子第一次见,很合他的心意。不自觉间星目里燃起了火花。

孟令梅正想着朱杏茹和程夫人同座一辆车,难道程夫人已属意于她。她有些心乱,明明知道论样貌比不过骆家姐妹,论家世比不过朱杏茹和李妙云。两日来全凭一点清高支撑着她对荣珏的单相思。

起风了,骆嫣裹了裹衣裳。望了望冷阁所在,忍不住移了脚步。那里是她的心头阴影,挥不去,抹不掉。总要再凭吊一下,再不要什么冷阁,再不要什么相公

宝蝶不能怨,不能把伤心放在脸上,程夫人的心思她比谁都懂。此时若是怨,吃苦的只能是自己,奴婢在主子面前,只能是没有性格没有脾气

骆嫣会意地点点头。“快回去吧,别让你们三爷等急了。”

“是呀,好想回家了。”骆婵得了个台阶,不情不愿地忸怩一下,才出了翠苑。

台上的众人也都静静地看着这边。人人一脸错鄂。唯有骆嫣慢条斯理地缝补着青鸾的裙子。

骆嫣抬眼看她,不由心中一阵悲悯,“都是玲珑女儿家,身子却由不得自己。”她拉着玖儿的手,把红绸给她。“你说宝蝶姐姐好,一会你上去把红绸系在她腕上。”

那铜盆很大,小丫鬟端着有些吃力。见骆婵不语,小丫鬟放下铜盆走了过来。待她走近,看清骆婵衣着不凡,方觉自己冒失。

玖儿伸了伸舌头,乖乖地跟在骆嫣身后,坐到戏台对面一侧的观戏阁里。青石桌上已经摆了瓜果点心,茶已放好,只待热水来冲。

程夫人这次邀请她来参加丹皮花会,她激动得睡不着觉。心想着只要来了,和荣珏的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谁知来了才发现竟有那么多竞争对手虽说她爹官位最高,但她也知道,论相貌她是最差的一个。难保荣珏能瞧上她

“狗仗人势的贱婢”妩儿一向温和,今儿的粗话已到了她的极限。

骆嫣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我让她们先回去了。”骆婵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明显刚才说迷路是撒谎。

按说她们都是各家千金,犯不着在荣家赔着小心,皆因各个对荣珏久慕倾心。当然,除了骆嫣。

罢了,罢了

她憨笑着坐下,“多谢老太太关心,昨儿夜睡得好,早上都不想起了。现在好饿”说着抓起桌上的一块油糕,吧唧吧唧吃起来。

宝琴定定地站着,心思活跃起来。

“宝蝶,二夫人那边都准备好了没?”

骆嫣望向阴沉的天空,也有些急了。

虽然水路比陆路要近些,但骆家担心春季涨水,水路不安全。早早雇了相熟的车马,希望骆家姐妹能在未时赶到荣家。

回到家中,一颗心更是充满期盼,恨不得明天就能穿上新衣,就能抬去荣家,早点见到心心念念的荣珏。

“可是小姐就不要嫁人了吗?”玫儿不解,插嘴道。

宝珠到骆家第二年就生下了骆婵,对骆夫人就像对荣老太太般服侍周到,低眉顺眼,不争不抢。

她走进内房,望着床边条几上的镂空花熏,靠墙的多宝阁上摆着的青花桃竹纹梅瓶流光溢彩的乐舞俑……每一样都是那么熟悉

荣玘俯身看她,等她开口。

骆嫣看着他纯净的眼神,心里叹了一声,他其实不傻,只是有点憨叫就叫吧。

“相公”

荣玘笑了,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骆嫣有些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