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虑间,听到一声沉稳的声音,“喜床已铺好,请三爷和三奶奶早点安歇。”

骆嫣的盖头湿漉漉地坠在头上,她伸手正欲揭了,喜婆眼尖,惊呼一声,“小姐,这可使不得盖头要由新郎来挑,婚后必得夫妻恩爱,称心如意。你这时揭了,老婆子我可担待不起罪过”

“放心吧,我有书有箫,可月下奏曲,床前抚卷。四季风花雪月,一样也不会少”骆嫣留给妩儿一个爽快的笑。

燕嬷嬷走到近前,“老奴该打,忙得忘了恭喜大奶奶新婚”借着醉意,她本想讨点赏,谁知骆婵“噢”了一声,转身就走,眼看着消失在竹林尽头。

骆嫣说知道了,专注地看着青儿净面。

宝珠有些失落,新娘三天回门礼,新姑父却不同来,这多少在骆夫人面前失了颜面。

骆嫣见她落泪,心慌了,要玖儿拿些茶水果子来。妩儿忙摆手,说最近没有胃口,只想和骆嫣说说话。

骆嫣笑笑只说不急。

听她说完脸上已罩了一层寒霜。

“你好好歇着吧,不要操心了。”他的声音冰冷,已转身走到门口。

青儿被她拧得脸颊生疼,龇牙咧嘴叫,“小姐误会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骆夫人被她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逗笑,让她快回霁园歇着,以后不许出去了,安安分分地等着荣家的花轿来接。

柳儿吓得捂了嘴,脸瞬时就绿了。从小到大,女儿家被教育三从四德,笑不露齿,行不露足……哪见过裙裙挂在腰上,光脚攀树的女子,何况还是一位闺中小姐。

下午骆夫人派艾儿来叫她过去,她就知道是荣家又来人了。来得这么快出乎她的预料。

他和几个荣家护院住在后院两间临时腾出来的草房歇下。闲着无事睡不着,过来找两个小丫鬟玩。平素里守着门房甚觉无趣,这次要不是府里要赶两场婚事,也派不到他的差事。正好和两个小丫鬟也相熟,一路上有说有笑更觉快活。

曲嬷嬷小心地跟在荣丽娘身后上了楼。自从荣丽娘试了嫁衣却没嫁成以后,她就一直呆在雎鸠楼回避,就是同住一楼的荣娇娘都不怎么来往。今儿到有闲情来永禄楼,稀奇得很。

骆嫣看她神情变化不定,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她想嫁大爷荣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红颜薄命骆嫣不免叹了一声,叹荣家大奶奶杨婉,叹骆婵,更叹自己。

哪有不想攀荣府高枝的闺女呢何况还是那么一表人材的四爷荣珏,倒贴想嫁他的大家闺秀都有……骆嫣姑娘还真是矫情燕嬷嬷想到此处不由得撇了撇嘴,读书人惯会故作清高现在又来巴结了不是。

骆婵拉着她的衣襟,抽泣着,“当年我母亲初进荣府,全仰仗燕嬷嬷不厌其蒲柳之质,悉心调教,才终成了大丫鬟,才有了今天的骆婵……”

骆嫣如释重负,起身揉了揉膝盖,拿起锦垫要放回椅中。

骆夫人让艾儿送燕嬷嬷,又差了似儿去备点心一会送去。

若不是这次花会期间骆嫣表现太差,她也多少会考虑到老太太这层关系。毕竟禅僧和道人的话她也是迷信的。可八字也合了,人也见了,处处与荣珏不般配。她是立意不考虑骆嫣的。

骆嫣静静地听完,微微一笑,“谢过燕嬷嬷不辞辛苦来提亲,骆嫣已和母亲说过,此生不嫁”

若骆嫣真嫁到荣家,妩儿跟了去到了二十岁势必出府,到时嫁个什么样的人就由不得自家人作主了……

玖儿和青儿正在聊天,没个提防,双双滚到了舱里。骆嫣抓着舱板,妩儿靠在墙上帮她按牢了锦杌。

天交亥时,燕嬷嬷催着老太太休息,才放了骆嫣的手,回去内室歇了。

“叫什么叫穿得这么招摇给谁看”

一袭湖蓝素纹锦缎披风,不时飘起,露出褐带襕衫。头上的四方髻上挽着一根羊脂白玉簪。在艳阳里,分外清爽俊逸。

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中透着威仪,话语却是轻佻的。

选不上大丫鬟,在荣家众丫鬟面前丢人事小,在栖霞山不能风光游行也不算什么。她不能忍受自己一朵鲜花似的人儿将来配个小厮或马夫……

玖儿也笑,“只怕她贪吃贪睡不忌口。”

骆婵在翠苑半日不见院外的动静,终是急了。让柳儿去桃园看看,什么戏院子选大丫鬟。

青鸾的襦裙被掀了半边,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在荣家众多丫鬟婆子面前,这面子丢大了拿眼揪着骆嫣缝得歪歪扭扭的针脚,说也不是,忍也不是。

骆嫣摇了摇头,看着她又转去给其他姑娘们送红绸,叹道:“b也许傻人有傻福也未可知”上一世荣家唯有宝箱去看过病中的她,用体己银子给她做了两件贴身小衫。这一世该要还她才好

青儿上来说这是骆家大小姐,那香草依然一副面无表情地再福了一礼,“奴婢认错人了,以为是给大奶奶送药来的,多有得罪了。”说完转身回去端起铜盆,有些晃悠地走去后院。

戏台上已落下了降红色的帷幔,里面不时有人走动,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