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炳宽心情沉重地坐在球场边,他既为球市的低迷难过,也为今晚的比赛担忧,更为自己和队员被赌球集团所利用而感到耻辱!

孔鹃说:“把枪放下!你要不放下手里的枪,我照样杀了你的女儿!如果你照办了,我可以放了你的女儿,但是你,我不能放,因为放了你就等于放虎归山,反受其害。”

切尼推开劳尔的手大声说:“我是混蛋!野猪!你是傻蛋!蠢猪!我不这样做,你和我能活着离开鬼礁岛吗?!”

甫贵呼哧带喘地来到纪三同的住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坏了,坏……坏了!文静……也没……没死!”

韩亮把刚才的想法跟赵鹏军了一遍,让赵鹏军仔细考虑一下后再研究。

“好,那就八点见。”

小常说:“那好,我就不等了,咱们电话联系。”

程书记一句接一句地追问着韩亮。

正当他俩焦头烂额无计可施的时候,病房的门突然开了,一位端庄秀丽的女记者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位女记者就是《司法报》记者萧宁。

打手吼道:“你别啰嗦,不交出20万我们就要你一条腿了!”蔡阿大没有料到自己会落到如此下场,吓得面如土色,颤颤巍巍地说:“大哥饶命,你们……看我屋里有啥值钱的东西就……拿吧!”

到了90年代,纪三同需要在内地铺设赌球网点时,安排甫贵到了大鸟,这时甫贵才想到起用柳广,于是,志同道合的甫贵和柳广终于殊途同归走到了一块。

“噢……这些天我一直想河滩口这件事,以前我的态度大家都知道,就不说了,但是现在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原因是最近出现的球迷闹事、酒厂工人请愿等一些严重的社会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能眼看着足球把酒厂拖垮,眼看着足球和酒厂的问题影响到社会安定而坐视不管呢?因此,当企日公司挺身而出,愿意接管足球,帮助酒厂恢复元气时,我们也就理所当然地不能拒绝了。如果拒绝就等于在政治上、经济上犯了双重错误。我认为既然企日公司主动接办大鸟足球队,愿意把‘包袱’承担过来,我们把工程交给企日公司,这样做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恒跃公司是大鸟市少数几个有石油经营权的企业,总经理白绍斌在第一时间里就得到了消息,他马上从网上查到华星集团的背景资料,接着又通过朋友了解核实了一番,华星的确是国家部委的一个驻外经贸机构,总部设在澳门。白绍斌根据他的经验,如果能和华星这样的集团公司合作,真是天赐良机,不可放过。白绍斌向公司领导汇报后,领导也表示同意干,但要求他最大限度地降低恒跃公司的风险。白绍斌想,规避风险的最佳办法是减少前期的投入,也就是少打订金,让大家把风险共担起来。白绍斌通过商信让甫贵把11家油站的小老板召集到了俱乐部,他自己又找来了9家,大家经过商量,除了四家退出外,其余16家都愿意各出23万,恒跃公司出260万,共计628万订金就这样凑齐了。很快,以白绍斌为首的谈判组奔赴澳门。由于合同内容早在来澳门前就协商好了,所以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双方律师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些情况后,也就同意签约了。

史方明是技术干部出身,习惯于工作,不习惯于设防。他是一个工作狂,每天工作都在十几个小时以上。他任职期间的城市经济和硬件建设发展很快,市民对史方明的反响也不错。但现实却让他心灰意冷起来。他发现他憧憬的未来正在与他渐行渐远,而且预感到市长就是他仕途的终点站。按他的性格,干副市长的时候就不想再干了,但是他偏偏找了一个前省委副书记的女儿做老婆,商丽好像生来就有一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特性,老是撺掇着他去当市长。为了老公当市长,她在上面没少活动。当上市长后又撺掇他当书记,因为只有当上书记,才有资格去拼省常委。她让老公从政的目的,除了要保住夫贵妻荣外,还有对老公欣赏、炫耀的一面,因为史方明的廉政是公认的,干实事雷厉风行,效绩卓然也是有目共睹的。

史方明走到窗前向外一看,政府门口聚集有上百人,有的人手里还打出了牌子,他看到字大一点的牌子上写着:“市长要足球,我们要饭吃”:“有钱买外援,无钱办水厂”:“宁让外国人挣钱,不让中国人上岗”。史方明有些困惑,足球怎么跟下岗联系上了?没搞足球前不就有下岗的事吗?这么多的人围在政府门口可不行,得赶紧让秘书长去处理一下。

“扁担头”在禁区外接到球后,转身就向飞象队的球门方向冲去,但是刚冲到禁区边上就被两名飞象队的防守队员迎面堵个正着。按常规,“扁担头”应该急停变向或将球传给同伴,但“扁担头”却一反常态,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径直撞了上去,一下子便把两名防守队员撞翻在地,“扁担头”也抱着脑袋就势一滚躺在了地上假装受伤。显然,这是一次明显的撞人犯规,但裁判员却没有判“扁担头”撞人,而是出人意外地判防守队员犯规,并让大鸟队去罚点球。飞象队员不干了,跑过来跟裁判理论,说,就算我们犯规也是在禁区外,怎么能罚点球呢?裁判强硬地说:“是不是禁区内犯规是裁判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你们要是再狡辩我可要加罚警告了!”飞象队的领队教练见裁判员态度强硬,如果争下去,不但被冤罚的点球不免,而且还要多吃一张黄牌的亏,赶紧叫队员不要纠缠,给裁判一个面子算了。就这样,飞象队员忿忿不平地看着大鸟队把裁判送给他们的点球罚进了自己的球门。

为了堵住政府官员到澳门赌博,程百川认为必须搞一套有效的治理机制。他和史方明商量后,想在澳门建一个监视系统。他俩找来公安局长陈明理,问能不能与有关方面联系一下,在澳门的一些赌场安装“电子眼”。

纪三同和劳尔要去的鬼礁岛是一个突兀在伶仃洋最南端的小孤岛,一百多年前,最大的伶仃岛被英国霸占,小小的鬼礁岛则被葡萄牙人做了海运存储货物之地,但是没用多久就放弃不用了。原因是这里的水文情况怪异,暗礁遍布,风急浪猛,稍有不慎就会触礁翻船。后来,有一位葡萄牙商人,偶然发现了一条安全水道,于是他把这个小岛慢慢变成了私家岛。八十年代末,葡萄牙商人的孙子重上小岛,但这时的荒岛上已然是一片废墟,加上澳门即将回归中国,港澳的房地产业跌入低谷,葡萄牙商人的孙子觉得小岛已没有保留的价值,便决定出售。可在当时的情况下又很难找到买主,碰巧澳门安同博彩公司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认为这个小小的孤岛干别的不行,干赌博却有着独特的优势,于是便捷足先登,仅用了一点象征性的钱就买下了小岛。这样,鬼礁岛在澳门回归前就变成了安同公司的赌场,取名海龙山庄。为了避人耳目,安同公司在赌场外修建了石围墙,墙外还栽种了竹子,远看见竹不见墙,近看见墙不见房,走近门前也搞不清海龙山庄是一处私宅还是一个会馆?海龙山庄在内饰上,则极尽豪华,后院还建有一个直升机停机坪。

纪三同开进珠三角的第一个落脚点选在大鸟市,编织赌球网络的掩护机构是车友俱乐部和美盛旅行社。

免职在家的史方明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呆在家里闭门思过。在刚免职的一段时间里,心情压抑烦躁,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憋的难受的时候就跟退休在家的程书记通个电话,互相问候一下聊一聊。后来觉得这样呆下去不是办法,便想找点事做,想来想去,决定给新任书记市长写封信,汇报一下自己的反思和想法。

书记、市长:闭门思过多日,愧疚与自责之心一直无法释怀,痛定思疼,把自己的一些认识和想法汇报如下:大鸟足球是在我好大喜功的思想支配下搞起来的,搞起来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和实际相差甚远。一个资源匮乏和不按市场规律运做的足球市场,靠“市长足球”、“公款足球”是走不远的。

球迷闹事和下岗职工请愿发生后,我和酒厂都想紧急刹车,尽快把球队转让出去,但万没想到的是,犯罪分子竟利用我们的心态乘虚而入,结果给大鸟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造成巨大伤害,教训异常深刻。

足球腐败的实质是人的腐败,赌球网络的出现也决非足球之过。足球改革出现的问题,和其它新生事物一样,不可避免地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越是在中国足球声名狼籍的时候,我们越应该正确地审视足球。目前之所以有人把足球说成是“烧钱运动”,是因为只看到了足球中的直接投入高于产出而作出的片面评论,而足球的社会回报和无形资产的升值,以及足球产业潜在的发展空间却被忽略了。

最近我一直考虑,在大鸟足球事件的负面影响下,我们能不能把坏事变成好事呢?我了解到,受大鸟足球的正面影响,中小学中出现了一股足球热,只要因势利导,为孩子们提供一个良好的足球环境,这股足球热就会持续下去,使孩子们在喜爱的运动中锻炼成长。我最近看到一份资料,美国在举办完世界杯后,把5000万美元的盈利全部投入到了发展青少年足球上,他们的具体做法是在全国修建了500个足球场。相比之下,中国投向足球的钱,大部分花进了职业联赛。像汇港这样的地级市搞两支甲级队有必要吗?这样搞的结果势必影响到足球的可持续发展。为此,我有一个建议,能不能在河滩口绿化区和城市绿化带上,摆放几十个球门,这样就可以很快在我们的城市中间出现几十个足球场,既为青少年提供了假日足球的好去处,也为我市营造了一个人与自然贴近融合的独特景观。我算了一下,这项创意的投资不多,只需购制几十个球门就行。草皮在我们所处的珠三角地区养护成本低投入少,完全具备可持续发展的条件。

关于所需经费已基本落实,国际青少年健康发展基金会愿意无偿提供30万美元作为启动资金。他们还建议把大鸟建成一个国际青少年足球和文化交流中心,每年假期举办一次国际少儿足球夏令营活动,邀请国际球星前来做示范表演,传播中国的特色文化。他们还建议把中小学的“校园足球”开展起来,表示在“校园足球”方面也可以进行合作。

还有一点建议是网上赌博问题,这是一个对青少年危害很大的现实问题。赌博是诱发犯罪的危险之路,阻断这条道路却是一项长期的艰巨任务。目前世界上有129个国家可以合法赌球,64个国家允许网上赌博。来自外部的压力和人性贪婪而不断产生的赌博行为,决定了打赌工作的任重道远。为了能有效地从源头上阻断网上赌博,我们能否在政府的编制内,调配出一个精干的专门机构来负责打击网上赌博、诈骗、色情等犯罪活动。

上述想法不知妥否,请组织考虑。如同意,我可以去操办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事。……

写完了信,史方明似乎找回了多日没有的轻松感,他痛快地伸了一下腰,准备到市府办公室送信去。

史方明刚出院门,就见到萧宁冲他喊道:“你可出来了!我已经来过好几趟了。”

“你怎么不进去找我?”

萧宁呶了一下嘴说:“我可怕给你们家商丽惹气了。”

“你找我一定有事吧?”

“我是受‘珠三角记者协会’和‘网络赌博研讨会’的委托来的,他们邀请你参加下个月举行的‘网络赌博研讨会’,这是我国第一次举办这样的研讨会,希望您能参加并做一次主题发言。”

史方明连说惭愧。之后,他想了一下说:“干脆咱俩一块写吧!”

萧宁说:“那可不行,你自己的经历、体会、认识、观点我哪能代笔,何况我也有一篇《预防网络赌博和整治足球从业者赌球》的论文还要写呢。”

史方明目送萧宁关上了车门,萧宁从后视镜里深情地望了史方明一眼,一种不可名状的爱怜之情油然而生。眼前这个两鬓已经斑白,头发被风吹得蓬乱,推着一辆旧自行车的人,就是几个月前那个一表人才风云大鸟的一市之长吗?萧宁的眼圈湿润了,她慢慢起动汽车向前开去,当史方明从后视镜里消失后,恼子里开始返现出一周前与省政法委书记的谈话:……

“王书记,像史方明这样廉政勤政的人不能留在市长的位置上接着干吗?”

“嗨!大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这么处理不好交代嘛!另外,市长的任期也到了,所以才做出了免职的决定。”

“那能不能调到其它地方或位置上干呢?大鸟市民对史方明的评价是不错的,像他这样廉政的干部确实很难得的。另外,让一个坚决打赌的市长变成了打赌的牺牲品,负面的影响太大,这样的结果会让谁高兴呢?我认为这样做就更不好交待了。”

“萧宁啊,话不能这么说,出了事总要问责嘛!”

“问题就在怎么问责上,拿下了史方明算是问责,要是处理错了又向谁问责呢?”

“萧宁啊,有些事情是不好说的呀!既有体制上的原因,也有操做上的难点。比如说,留下史方明的确是有理由的,但是拿下他也同样有理由;如果派一个新市长去,照样还能摆出一堆理由。你说对不对?再比如说,现在是集体领导下的分工负责制嘛!把史方明拿下来是集体研究的,在集体研究的过程中,如果有人提出把史市长换下来,而且是有理由的换下来,免职又不是处分,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还能讲什怎么?所以……咳!我就不说了。”

想起这段对话,萧宁心情又急躁起来,不觉中加大了油门,汽车加速向省城驶去。她准备回到省城就给省委书记写一个专题报告,希望能给史方明安排新的工作。

大鸟足球解散后,全体队员和一名年轻教练去了汇港,马炳宽解聘回家。这已经是他第八次解聘了,也习惯了。回想十年来,自己象打短工似地飘来飘去,每到一处,都承受着比赛胜负的巨大压力,以及黑哨、赌球、托欠工资的种种煎熬,虽然劳心费力挣了些钱,但也明显见老了。因此,也该歇歇了。但歇了一段后,又感觉空落落的,好像人在家里魂还在球场上。老伴是个有心人,看到他坐立不安的样子,也怕他憋出病来,就劝他说:“你也得想开点,毕竟是65岁的人啦!心脏病这两年已经犯了两次,再加上你脾气急,干事认真,弄不好别再急出病来。你要实在憋得难受的话,我到有个主意,你要不去圆通寺转转?我上个月去的时候,德济法师还打听你,不如去和他聊聊,让他看看你的‘球缘’还能不能了断,如果断不了,我也就认命了!”

老马觉得老伴说的在理,他和德济法师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十年来,老马经常带弟子前来上香,前前后后向寺里捐了十几万的善款,一来二去和德济法师混熟了。老马很喜欢与年令大他一轮的德济法师聊天,听德济法师谈天说地有一种深奥玄妙的新鲜感,所以老马很爱听他谈古论今。老马从柜里找了一包好茶叶,便奔圆通寺去了。

走进圆通寺,老马顿觉轻松释然。看到净水泼洗过的石板路,在青松翠柏的掩映下,静静地伸向幽深之处时,突然感到自己进入了一块与世无争的净土。他走到后院,但见德济法师正与人坐在院内的梧桐树下闲谈。德济见老马突然造访,高兴地起身相迎。老马抢前一步说:“法师一向可好?”

德济说:“同好,同好,我一切如常。你看,我们刚才还谈到大鸟足球的事,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与德济聊天的一位是大学教授,一位是酒店的老板。

老板说:“我可是铁杆球迷,逢球必看。你在60年代踢球时我就见过,幸会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