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能算掌握赌球集团的全部情况?”

“没什么想法,一定完成任务。”同是军人出身的韩亮坚定地说。

蔡阿大点头哈腰地说:“各位大哥也知道,赌球是可以先赌后赔的,我之所以敢赌30万,是因为我有赌赢的把握,不用本钱就能赚回60万。我手上根本没有30万。”

他们仨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建设局长和规划委主任几个重量级的人物,还以为是和以前一样,老生常谈,议而不决,仍是一次坐而论道的“神仙会”。所以都不愿意先讲,等章秉志问话时再说。但他们没想到向光普轻咳了一声,嗽了嗽喉咙,便紧跟着章秉志的话音抢先讲了起来。

第九章

史方明的心绪很乱,他觉得小礼堂发生的事不会是孤立的,如果没有高人指使,一般的人绝不会在公众场合下羞辱他这个还在位子上的市长。他不明白,为什么自打沾上足球后,倒霉的事就不断。有件事商丽还不知道,几个月前竟有人举报他跟一个歌厅的小姐有染。要不是那个小姐提供的鬼混时间,有人证明史方明不在现场,他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联想今天发生的事,会不会有联系呢?如果有联系的话,那一定是有人暗中策划在换届前把他搞臭。

目睹了球迷闹事全过程的程百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预感到一股不稳定因素正在形成,不可掉以轻心。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他还是打电话给史方明,建议连夜召集公安局长和宣传部长来市府开个紧急会,研究分析一下形势和对策。不到一小时,局长部长们都到齐了。

“扁担头”是一名踢前锋的球员,他有一个特点,就是敢带球往禁区里头钻,敢于身体对抗。教练马炳宽在这个时候让“扁担头”上场,正是想用他贪球敢钻的特点,去制造一次点球的机会。刚才俱乐部总经理胡天在马炳宽耳边嘀咕的话也是这个意思,准确地讲是主裁判的意思。

转业军人出身的程百川向来处事果断,不拖泥带水。他常说:“有章可循有法可依的事不能拖,谁拖就是谁的错。”

纪三同倒是没有任何不适反应,依然背靠沙发若有所思地望着舷窗外。远处灰色蒙胧的伶仃岛,好像船一样的漂浮不定。在他的眼里,伶仃岛就是强权和暴力的象征。一百年前,强大的英国舰队轻而易举地在晚清王朝的眼皮底下把它拿走后,伶仃岛从此成了英美鸦片贩子向中国推销鸦片的基地。而一百年后的今天,他纪三同依然步武鸦片贩子的后尘,在伶仃洋上继续干着走私贩毒的勾当。靠贩毒完成了原始积累后,开始转向博彩生意,先后在澳门开设了五家赌场,两年前又在伶仃洋的鬼礁岛上新开了一个秘密赌场!回想几十年来的腥风血雨,再看看伶仃洋上时隐时现拼力挣扎的岛礁,一股随时被海浪吞噬的预兆顿时传遍了全身!

德久,本名李德玖,1949年11月6日出生,籍贯山东莱芜,祖籍陕西米脂。曾担任过八一足球俱乐部执委会副主席、总经理。发表过的足球论著主要有:《足球·手球》、《中国足球滚进市场》、《滚进市场后的中国足球》、《中国足球的四大危机和对策思考》、《俱乐部体制下的军队体工队》等。

草儿自余本生出去后,脑子里一片空白,木然地坐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望着那盏微微晃动的吊灯发愣,过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她觉得自己不就像眼前的这盏吊灯吗?谁都可以利用开关控制她玩弄她,让她亮则亮,灭则灭,实在是太可悲了!她想到文静姐当初教她“靠男人吃男人用男人玩男人”的箴言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而文静姐把自己绑到柳广这样的男人身上又是多么的危险可怕!陡然间她意识到这条危险之路不能往下走了,如果“美盛”知道公安局要抓她,回去后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美盛”藏起来,那样的话后果是最可怕的。对她这样一个掌握核心机密的人,赌球集团还留作何用?肯定是死路一条。她又想到余本生,他是属于哪一股势力的呢?那个想扳倒市长的人肯定不会是小人物,他借谁的手杀人灭口都是轻而易举的。余本生会不会被人收买呢?如果被余本生藏起来会安全吗?当他一旦知道自己并没有怀孕的时候就无所顾忌了,那不是想杀就杀吗!因此眼下不能相信任何人,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自己先躲藏起来,然后再寻找自救的机会。

草儿想到这里,立即跑出歌厅,上了一辆出租车向城外飞驰而去。

草儿刚走不久,余本生就回来了。

草儿的判断没错。余本生赶回歌厅的路上就接到了甫贵的电话。

“余老弟嘛?多日没听到你的声音了。听说你们派出所刚到美盛旅行社去过?说是找草儿谈什么诬陷市长的事?啊……我看没那么简单吧?做笔录是个烟幕弹,顺藤摸瓜抓出后台才是真的吧!草儿一旦落入公安局之手,你和你那位当副市长的大表哥可就惨喽!我知道你和草儿的关系不一般,我也知道你不会把她交给公安局的,我更知道草儿留下一天你余老弟就一天不得安宁啊!所以我想咱们还是合作一次的好,把后顾之忧去掉,你看怎么样?”

余本生颇为紧张地说:“合……作?怎么……合作?”

甫贵说:“合作什么?你我心知肚明啊!难道还要挑明了吗?”

“甫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余本生有些心虚地问。

甫贵说:“合作嘛!自然是一场目的一致平等互利的交易啦!具体讲就是我出钱你出力,给你五天时间,费用吗?……20万……怎么样?”

余本生诚惶诚恐地说:“这……这怎么行呢?”

甫贵说:“嫌少吗?钱的事好商量,干得干净利索再加20万都可以。”

余本生底气不足地说:“这……怎么可……可以呢?那得……容我想想?”

甫贵冷笑一声说:“你还用想吗?干掉草儿不光是我们的事,也是你和你那位大表哥的事嘛!大不了我这个澳门人一走了之,可你和章副市长还得靠大鸟吃大鸟啊!”

余本生在电话里迟疑不语,思想分明在激烈地斗争着,过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我现在……不……啊……甫哥……你能不能雇个别的人呢?”

甫贵干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现在是衣食无忧,日进斗金,但你要保住现状就不能不干,我可不能又出钱又出力,替别人做嫁衣裳。当然,你要实在不干我也不勉强,只是感到可惜喽!转眼间一个市长和一个所长就戴上了一顶诽谤诬陷和腐化堕落的帽子,花天酒地的好日子一夜之间没有了,你说不可惜吗?!”

甫贵的话还没说完,余本生已经心惊肉跳得不行了,他用颤抖的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无可奈何地说:“那……我……我听甫哥的。”

草儿逃出歌房后,让出租车一直开到了东郊,在一家旅馆暂时住下,第二天天刚亮就离开了这家旅馆,以防甫贵、姜善彬他们找到她的下落,最后在一个杂乱的居民区里找到一间出租的民房住了下来。

躲在一隅的草儿胆颤心惊地住了两天后,心神越发不安起来,她觉得这样躲下去不是个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得找到文静姐和阿裴,必须让他们知道情况并求得他们的帮助才行。在认识的人中,能相信的只有文静姐和阿裴了。但真要文静姐从深圳赶来见她时,柳广的人也一定会尾随而至,所以还是先联系阿裴稳妥一些。虽然与阿裴相处时间不长,但以她作为女人的敏感和细心,认定阿裴不仅是一个没有坏心眼儿的人,而且对她情有独钟。草儿相信自己的感觉,经过仔细思考,她决定约阿裴见面。

草儿的突然失踪令阿裴坐立不安,他找到姜善彬打听草儿下落,姜善彬说:“还正要问你呢!”

阿裴说:“我和你一样,直到现在没接到草儿一个电话,急得我团团转。”

阿裴是个老实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撒谎。姜善彬说:“你也别着急,咱们一块想办法找,谁先知道草儿的消息,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对方,但是千万别让公安局知道。公安局正在到处找草儿。对了,老板还让我转告你和草儿,公司为保护草儿,可以送她到葡萄牙躲一段时间,你可以陪她一块去,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回来后安排到惠州或深圳分社工作。”

阿裴谢过姜经理赶紧回到家中,连续拨打草儿手机,又给草儿发了几条信息。到了晚上,阿裴终于收到草儿发来的一条信息,约他立即到百花超市见面。阿裴喜出望外,披上衣服就直奔百花商场。来到超市不久又接到草儿的电话,让他到超市地下一层东北角再接电话,阿裴到位后,按照草儿的指定地点找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明晚8点老地方见。谨防有人跟踪,看后销毁!!”

阿裴看完字条后既高兴又害怕,他扫了一眼四周,赶紧离开,并很快钻进了超市食府,要了一份火锅,借吃饭的工夫把字条放进酒精炉烧了,然后就直接回到了家中。

第十八章

草儿的突然失踪,使韩亮紧张起来。他想,如果说对草儿的一抓一放是导致草儿失踪的直接原因的话,那么草儿又是怎么知道公安局要抓她的呢?按正常推理,草儿如果不知道这件事或者没遇到其它危险情况,她就不会因为害怕而逃走。从已知情况看,草儿被什么人或什么势力藏起来了的可能性都不大。因为姜善彬只知道警察找她,不过是补办个笔录了结积案,从时间上也不具备通风报信条件。那么草儿失踪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忽然,一个没有想到的空白点在韩亮的脑子里浮现出来,那就是草儿在小常他们行动前曾去过红海棠歌厅,她在歌厅里接触过什么人或电话显然是重要线索。依此推测,那个去歌厅或打电话的人一定是知道公安局要抓草儿的人。于是韩亮当即决定,先按红海棠歌厅这条线索查完了再说,到底看看草儿在歌厅里是不是跟什么人接触过。另一条线索就是草儿的男朋友阿裴了。韩亮立刻叫赵鹏军赶到红海棠歌厅去调查,接着又拨通了萧宁的电话,请她设法通过阿裴这条线找到草儿的下落。

心急如焚的阿裴刚回到家里,接到表姐孟秋妹的电话,叫阿裴去她那儿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阿裴心神不宁地赶到秋妹家,进门就问什么事?秋妹让他坐下来再讲。阿裴坐下后,萧宁从里屋出来坐到了阿裴的面前。

秋妹姐介绍说:“这位就是上次想采访你的记者萧宁。”

阿裴一听说是记者采访,本来就心神不宁的他更不想坐了,立即起身告辞。萧宁从阿裴的慌乱表情上料到阿裴心里有事,而且是压力很大的事。萧宁便有话直说直奔主题:“阿裴,我上次采访你是想用你的现身说法,警示世人远离赌球,但遗憾的是,你在我采访前又鬼使神差地钻回了赌球的圈子里。因此我这次不是采访你,而是来救你和你的朋友草儿!”

阿裴被眼前这位漂亮的女记者开门见山的一记重锤给震住了,他惊愕地看了一眼萧宁就低下了头。

“阿裴我问你,草儿现在什么地方?她可能有危险,她只有在公安的保护下,才能安全无事。”

阿裴沉默不语。

“那我再问你,你和草儿什么时候认识的?草儿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大鸟?”

阿裴说:“我……是8月份出国旅游时认识她的,她……可能是6、7月份从汇港总社调来的吧!”

“那你知不知道她诬陷史市长的事呢?”

阿裴惊恐地望着萧宁摇了一下头。

“你可以想想,草儿为什么会从汇港跑到大鸟,诬告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市长呢?可以肯定这是一个阴谋,而草儿仅仅是被他们利用的一个棋子。在这盘棋中,不要说草儿只是一个卒子,她就是一个车该舍的时候也要舍。草儿现在不见了,肯定是躲起来或被藏起来了。如果是躲起来了还好一点,如果是被人藏起来了就危险了!草儿所以要选择逃走,是因为她估计到自己处在危险之中。指使她去诬告史市长的一方势力,为保全自己,会对草儿下手;而草儿所在的赌球集团,为了自身的安全,也会对草儿下手。他们除掉草儿后,你就会成为他们除掉的下一个目标。你也许不知道,你现在的每一行动都已经处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了。”

“啊!”阿裴惊呀地叫出了声,继而疑惧地望着萧宁问:“你……你说的是真的?”

萧宁说:“千真万确。昨天你去了百花超市对不对?”阿裴点了一下头。“你去的时候,有两个认识你也认识草儿的人同时出现在超市。一个是‘美盛’的总经理姜善彬,一个是经常缠着草儿的余本生。他们俩同时出现在超市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要跟踪你去找草儿。幸亏你昨天没有见到草儿,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裴有些疑惑地问:“那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先看一段录相就清楚了。”萧宁打开她的录相机,显示屏上很快出现了阿裴到百花超市的画面,接着姜善彬和余本生的镜头依次出现……

萧宁说:“我今天是受人之托来找你的,所以我要告诉你,还有一种力量在关注着你和草儿,密切注意着黑恶势力的动向。现在,只有把这股黑恶势力铲除掉,才能彻底保住你和草儿不受伤害。因此,我们和草儿都需要你的配合,你明白吗?”

阿裴感激地点着头说:“我明白!我明白!我……对不起政府的救命之恩!对不起我妈和秋妹姐,也对不起自己,你们看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

草儿的突然失踪让甫贵大为光火,除了大骂姜善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外,经请示纪三同,连夜通知呆在澳门的蒋三立即赶到大鸟,要争分夺秒地抢在公安局之前找到草儿,以防草儿活着落到公安局的手里。

这时欧阳茹美打来电话,说纪三同让他立即从深圳赶回大鸟,并要求他把所有的赌点都暂时停下来,断绝一切外部联系。甫贵不敢怠慢,连夜赶回了大鸟。

纪三同之所以让甫贵罢手,一是因为汇港那边的公安局还在密切注意赌球的动向,对“黄鸭子”之死的侦破工作仍在进行当中。二是岑草儿的突然失踪,令他疑窦丛生,寝食不安,岑草儿知道的事太多了,一旦被警方抓到,鱼盘街乃至整个珠三角的赌球网络就会遭到重创。三是大鸟警方接到一个举报电话,举报车友俱乐部是赌球窝点。与此同时,进口油的事也出现了麻烦,装有6万吨石油的亚丁号运油船在一个半月前就已驶进马六甲海峡,按正常运行时间,早就应该抵达虎门口岸了。由于已经超过了合同规定的交货时间,引起了华星集团和恒跃公司的怀疑,他们天天催问安同公司;恒跃公司的总经理白绍斌认为有诈,私下通过他在澳门的朋友调查了一番。好在汝安贝说服了华星董事长,同意联手向保险公司索赔,并商定保险公司如果不按合同规定赔付,即向法院起诉。白绍斌的朋友还了解到,保险公司的初步意见是同意赔偿,但要在赔偿数额上多打些折扣。鉴于这些情况说明安同公司同样是受害者,所以目前还没有认定安同公司欺诈,仍被视作一场正常的贸易纠纷进行着。但这一系列的坏消息,使一向谨慎的纪三同不能不防。

不出纪三同所料,举报车友俱乐部是赌球窝点的事,公安局很快进行了调查。在调查甫贵时,甫贵矢口否认车友俱乐部是赌球窝点,但他承认在上半年的确有过两个跑单的人到俱乐部拉过客,他发现后就把这两个人劝走了,为这事他还挨了公司老总一顿骂,警告他在大陆办店绝不能和赌沾边,尤其像车友俱乐部这样的连锁店,一个店出了事就会一条鱼腥一锅汤。甫贵说他只是车友俱乐部有限公司聘用的一名经理,让他干啥就干啥,别的一概不管不问。他被聘为球队经理后,就与车友俱乐部脱了钩。最后他向警方提供了跑单人当时给他留的电话和地址。但警方循址查办时,早已人去楼空,两个跑单人留在饭店前台的身份证复印件系伪造。警方又查证了以前在鱼盘街“万盈”赌球团里做过事的人,他们均称不认识甫贵。这样,一个没有旁证支持的举报无法成立,警方对甫贵的调查也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