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鸟和银帆队的这场比赛犹如一场狂风暴雨,不知把多少户人家搞得墙倒屋塌,鸡飞狗跳。就连市长史方明、俱乐部总经理胡天、酒厂厂长覃仲乙,甚至受贿30万的黑哨裁判林清茂都无一例外的被这场足球赛折磨得不亦乐乎。

目睹了球迷闹事全过程的程百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预感到一股不稳定因素正在形成,不可掉以轻心。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他还是打电话给史方明,建议连夜召集公安局长和宣传部长来市府开个紧急会,研究分析一下形势和对策。不到一小时,局长部长们都到齐了。

一个队员小声说:“教练姓马又属马,可不就给我们一个马脑子!”旁边的队员笑了起来。马炳宽瞪他一眼骂道:“少他妈废话,下半场再这么踢,我第一个把你换下来。”

转业军人出身的程百川向来处事果断,不拖泥带水。他常说:“有章可循有法可依的事不能拖,谁拖就是谁的错。”

第一章

德久,本名李德玖,1949年11月6日出生,籍贯山东莱芜,祖籍陕西米脂。曾担任过八一足球俱乐部执委会副主席、总经理。发表过的足球论著主要有:《足球·手球》、《中国足球滚进市场》、《滚进市场后的中国足球》、《中国足球的四大危机和对策思考》、《俱乐部体制下的军队体工队》等。

会议由章秉志主持,一开场他就先入为主地说:“今天的会只有一个议题,就是河滩口定标。今天的会不是务虚会,各公司的情况大家都清楚,所以就不要讲了。大家发言要简明扼要,只谈要点和态度就行了。”

会场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建设局长和规划委主任几个重量级的人物,还以为是和以前一样,老生常谈,议而不决,仍是一次坐而论道的“神仙会”。所以都不愿意先讲,等章秉志问话时再说。但他们没想到向光普轻咳了一声,嗽了嗽喉咙,便紧跟着章秉志的话音抢先讲了起来。

“噢……这些天我一直想河滩口这件事,以前我的态度大家都知道,就不说了,但是现在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原因是最近出现的球迷闹事、酒厂工人请愿等一些严重的社会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能眼看着足球把酒厂拖垮,眼看着足球和酒厂的问题影响到社会安定而坐视不管呢?因此,当企日公司挺身而出,愿意接管足球,帮助酒厂恢复元气时,我们也就理所当然地不能拒绝了。如果拒绝就等于在政治上、经济上犯了双重错误。我认为既然企日公司主动接办大鸟足球队,愿意把‘包袱’承担过来,我们把工程交给企日公司,这样做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建设局长和规划委主任对向光普的发言颇感意外,他俩没想到向光普会突然表态给“企日”,而此前的议标会上,向光普从未提过“企日”。还有这小子开口政治闭口经济地夸夸其谈,也让人感到有点反常。可是他给“企日”的理由又不是他瞎编乱造的,是出自酒厂之口,从这一点看,他不过是在“为民请命,替天行道”。你要反驳他,就等于给自己戴上一顶不讲政治不讲大局的帽子。凭他俩对向光普多年的了解,肯定事出有因。如果在平时,他俩一定要为难他戏弄他一下,但今天这个场合既不便刨根问底,也不便开玩笑。真要反驳他,还真是一下子找不出更充分的理由来。但是不管怎么说,给“企日”总比给“博润”好。好在这小子还没有卖身投靠章秉志,投他个赞成票算了。想到这里,他俩会意地交流一下目光便点头同意了。

三个主要部门领导都同意了,其他的人也就随大溜了。很快会议就这样在异乎平静的情况下结束了。章秉志没想到这么复杂的问题竟如此简单地解决了,嘴角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企日”拿到河滩口项目,在大鸟并没有引出任何非议。其他房地产商也很服气,因为“企日”付出的代价确实太高了,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他们都知道,被喻为“烧钱运动”的足球可不是好玩的,玩不好就变成了玩火自焚。

覃仲乙、胡天则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与“企日”签署了协议。

“企日”为答谢大鸟市的关照,在签署项目承包书时,“企日”总裁纪三同向章副市长建议:“章副市长,从现在起,‘企日’就要把自己融入大鸟,与大鸟同起同落,同呼吸共命运了。为了感谢大鸟市府的支持,也为把大鸟建设得更好,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章秉志说:“请讲。”

“我建议您带领大鸟的城建部门到欧洲考察一下城市规划和城市建筑,考察的全部费用均由‘企日’负责,您看好不好?”

这使章秉志和在座的头头脑脑无不欢欣鼓舞。

早有准备的纪三同在签署承包书前就已经搭起了足球俱乐部的经营班子。执行总经理是甫贵,财务总监由企日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欧阳茹美担任。“企日”接队后面临的最大困难同样是经费问题。因为俱乐部的经营资源已经用完了,到比赛结束至少还需600万,甫贵问欧阳茹美:“公司能给多少钱?”

欧阳茹美说:“一分钱没有。纪老板只给我们四个字:”先赌后卖‘。“

甫贵一头雾水地问:“‘先赌后卖’是什么意思?”

欧阳茹美笑着说:“这还不明白,赌是你的长项,先把大鸟队的比赛赌赢,把职业联赛的格局搅乱,使其他队怵大鸟,这样很多队就会求你买他们和大鸟队的比赛了,那个时候,你只要觉得价钱合适就出手呗!”

甫贵恍然大悟地跟着笑了起来,连说:“纪老板实在厉害,我是服了!”

欧阳茹美说:“你好好琢磨一下,赌球的事马虎不得,头一场搞砸了就可能满盘皆输。纪老板说了,赌球的利润咱俩各提四个点,他对你很有信心;还说河滩口的利润也有你的份儿,按老规矩办,存到你海外账户上。但是他也说了,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得扛着。”

甫贵连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欧阳茹美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按照大陆的法律规定,组织聚众赌博的最高刑期才3年,为赌博提供条件的才拘禁15天,你最多算是两者之间,顶多一年的事,到时候给你办个取保侯审就出来了。”欧阳茹美说完,斜着眼睛瞟着甫贵漫不经心地问:“你有多少年没见到老婆了?”

甫贵楞了一下,接着苦涩地摇了一下头又叹了一口气说:“唉!不提了。”

欧阳茹美笑了一下说:“那你受得了吗?嘿嘿嘿……”说完乐呵呵地扭着屁股走了。

甫贵一开始搞不清欧阳茹美是什么意思?还有点尴尬地说:“啊……是是……”但他抬眼一看欧阳茹美走路的那个骚样,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

欧阳茹美是纪三同的姘妇,跟她讲话就等于和纪三同讲话,所以甫贵十分谨慎。

甫贵对身边的女人从来不敢小视,就拿他老婆孔鹃来讲就足以让他对女人刮目相看。当年,孔鹃为了能保住他财源滚滚的位置,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带上十岁的儿子去了澳门当人质。这是甫贵想都想不到,但又不能不叹服老婆的一件事。

汝安贝也不是好惹的,在澳门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她在十八岁分家时,为多争到几万元的一份遗产,竟嫁给了比自己大四十岁的律师,然后靠这位律师丈夫返过头来跟她妈打官司,虽然官司是打赢了,却和全家人结下了仇,在母亲去世时她都没去见上一面,是一个为了钱六亲不认什么都可以舍弃的人。她说在澳门没有任何东西比钱重要,如果谁妨碍了她赚钱,她就要不择手段地对付你。在商海里无利起早的事她是不会干的,她为大鸟牵线搭桥的同时,也和华星签订了运油合同。

甫贵相信欧阳茹美也同样是个“钱”君子,一个有夫之妇,跟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多岁的老头子跑就是证明!她刚才讲的那句话分明是在挑逗,我要是有了钱,你欧阳茹美照样跑到我的床上来。

第十一章

企日公司接管球队后的第一场比赛是在客场挑战金塔队。此时的金塔队风头正盛,是12支球队中唯一未输过的队,一直排名榜首,从实力上讲,可以说是一边倒的比赛。

夜幕降临,一辆黑色的别克牌轿车悄然驶进金龙饭店停车场一个角落的阴影下,车内只有甫贵一个人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右边的座位上放着两个大号牛皮纸袋,其中写有“高抬贵手”的口袋里装有15万,是送给金塔队守门员郑义的;另一个写有“脚下留情”的口袋里装有10万,是送给金塔队后卫张炎的。不久,在夜色的掩饰下一个身影闪进车内,很快又离车而去。隔了一会儿,又一个身影钻进车内,同样也很快离开了。

一场交易就这样悄无声息而又如此简单快捷地在比赛前完成了。

在球迷和媒体看来,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普遍认为输家肯定是大鸟,比赛结果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第二天各赌球点开出的盘口也和球迷及媒体的看法相吻合,基本是不赌输赢赌比分。

投注者在金塔必胜的心理定势下,无论是分散投注,还是孤注一掷,几乎全把宝押在金塔队赢球的多少上。一个打工妹为了保险起见,把半年打工攒下的3000块钱分成三份,每份1000元,分别压在金塔队胜1球、胜2球和胜3球上。她认为即便按最低的赔率也能保本,只要押中了一注就能赚到翻倍的钱。

金塔队的主教练赵毅胸有成竹地站在球场边,他根本没把大鸟放在眼里,认为只要把大鸟队的外援前锋鲁卡看住,大鸟队就只有防守没有进攻了。比赛开始后,不出他的所料,金塔队很快控制了场上的局面。

金塔教练和球员赛前的自信,以及赛场上高出一筹的表现,使他们本来就轻敌的心态转向了自负。一些队员开始在场上“耍”了起来,这一“耍”不要紧,失误立刻增多了。大鸟队抓住一次金塔队的失误进行反击,球过中场后,大鸟队的中锋将球一脚传给本队的前锋鲁卡,但这一脚踢得大了一点,踢到了两名金塔队后卫的中间,此时,只要这两个后卫的任何一人主动点,上前一脚就可以解围。由于球靠近张炎,另一名后卫以为张炎去接这个球而原地没动,而此刻的张炎正处在想为庄家放掉这个球的犹疑之中。大鸟队的外援前锋鲁卡在这个时候看到金塔队的两名后卫并没有向前截球,球依然飞向了他原本要去接球的落点,便突然继续加速追了上去,抢到球后,快速带球向球门冲去,金塔队的人,立时都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想追也来不急了。仓促之下金塔队的后卫无计可施,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从后面将鲁卡连人带球铲倒在地。这一“铲”非同小可,使金塔队付出了罚掉一个队员并被罚进一个点球的代价。

上半场比赛结束后,金塔队主教练赵毅面对1:0的比分憋了一肚子气,既自责轻敌,又气队员比赛不兢兢业业。回到休息室,就冲张炎和那个漏球的后卫骂了起来:“你们俩是怎么搞的?一个不该漏的球让你们两个大活人给漏了,你们脑子里想什么哪?”

“我……我以为他去接球呢?”张炎说。

赵毅骂道:“那个球离你近你还等他去接,简直是胡说八道!该让的时候不让,不该让的时候瞎让,发奖金的时候怎么不让?!”

赵毅看他骂了几句后两个队员没吭声,也就见好就收了,毕竟比赛还有半场,胜负未定,按照实力赢回来问题不大。接着他也做了自我批评:“上半场失利的根本原因在于轻敌,造成轻敌的原因首先是我这个教练重视不够,因此从思想上战术上都准备得不充分。下半场我们只要真正重视起来,即使少一个人,我们也照样能够打好。大鸟队一球在握后很可能转向保守,因此我们重点防住他们的偷袭就行了。我相信你们有能力拿回来,输一个是输,输两个也是输,该攻的要大胆攻,每次进攻都不要忘了打门!记住了吗?”

“记住了!”球员回答。

下半场比赛,马炳宽料定金塔队在1:0落后的情况下必定反扑,即便以少打多也不会保守,金塔队在家门口是不会轻易输给他们这样一支二流队的。如果这样的话,大鸟队利用人多的优势,同金塔队在全场范围内进行争夺的结果会是怎么样呢?他权衡再三,认为很难占先。因为金塔队的中场十分强大,全场铺开就等于把中场让给了金塔,而一旦失去中场就会出现首尾不能相顾的被动局面,鲁卡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当大鸟只剩下防守的时候,离输也就不远了!现在急的是金塔,我跟着急什么?他急我不急,不能跟他们的节奏走。马炳宽决定以静制动,以守为攻,开场后先稳固防守一阵子再说。

一开场金塔队果然气势逼人地猛攻猛抢,以少打多仍然毫不逊色。由于大鸟侧重防守,所以场面上金塔队攻多防少显得更为主动一些。大鸟虽然多一名场上队员,但鲁卡是个只攻不守的队员,所以体现在防守上的人数是对等的。大鸟的中场比较弱,防守上就显得越来越被动了。下半场战至22分钟时,金塔队已打门七次,所幸是有惊无险。马炳宽意识到这样下去恐怕城池难保,便派人跑到球门后密授旨意,让队员想办法制造一些暂停比赛的机会,打乱进攻节奏,把金塔队的势头抑制住。但送信的队员刚跑到门后,金塔队就在乱马之中顶进了一球。

金塔队员欢呼雀跃,看台上欢声雷动。双方比分变成了1:1。金塔进球后,开始由大鸟在中线开球。正当裁判员准备鸣哨开球时,大鸟队的守门员突然栽倒在球门前,巡边裁判跑过去一问,说是扑球时肋部被一个金塔队员的膝盖重重顶了一下。裁判让场外医师马上进行处置。大鸟队的场外医师提着药箱慢悠悠地跑进场内,忙乎了一阵守门员也没站起来。主裁判要大鸟立即更换守门员,马炳宽教练假么假式地让替补守门员换衣服,待他磨磨蹭蹭地换完衣服准备上场时,场内的守门员又站起来了,并示意马教练不用换了。于是裁判准备开始比赛,但这时站在他旁边不远的一名大鸟队员又突然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裁判过去一问是小腿抽筋,大鸟队的其他队员跑过去连抻带拉,帮他恢复。很明显大鸟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主裁判便叫担架立即把他抬出场外。这两个队员前后一折腾,为大鸟争取了近十分钟的调整时间,而金塔队经过如此一番的磨耗,场上队员的身体热度和神经兴奋度已明显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