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丽从未见过史方明发这么大的火,平时发火犯混的都是她,她想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他不会气成这样。在她的追问下,史方明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商丽一听也火了,不要说她的老公是市长,就是一般的市领导也不能这样被公开羞辱啊!一气之下竟哭了起来,但她马上又感到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就抽咽着骂道:“肯定是有哪个混蛋在背后捣鬼!”她边骂边拿上包急不可耐地向外走去。

其实,善良的球迷哪里知道,这位名叫林清茂的黑哨裁判还真没拿银帆队一分钱,真正送他钱的倒是大鸟队。为什么裁判收了大鸟队的钱反而偏袒银帆队呢?其原因就是刚刚取代“万盈”,悄悄进驻鱼盘街的“安同”赌球网站插进一杠子,骤使大鸟给的钱相形见拙了。赛前,“安同”经过调查分析,结论是倾向于押大鸟队赢球的比例稍多一点,因此“安同”故意把大鸟赢球的赔率开低,把大鸟输和打平的赔率开高,这样不管谁赢谁输“安同”都能坐享其成。但是到了比赛的当天上午,他们看到赌民几乎都把钱投注到大鸟队胜球上,这可把甫贵和欧阳茹美吓坏了,真要让大鸟赢了,赔率即使开的再低也得赔个底掉不可。于是他们立即行动,由一名部门经理化装成酒店的厨师,在午休时以球迷的名义悄悄溜进了林清茂的房间,要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鸟队赢球。一开始林清茂还不以为然,但当他看到这名经理把提来的30万元现金哗地一下倒在床上时,被惊呆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机会赚这么多的钱。要还是不要?他的脑子立刻膨涨起来,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林清茂认定机会难得,时不再来,于是他决定铤而走险赌一把!

队员们也觉得上半场踢得太臭,拿赢球当输球踢,确实得变个踢法。按照教练的点拨,他们决心把比分扳回来。

“您具体说说想法?”史方明说。

豪华的艇仓内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澳门安同博彩公司执行总裁纪三同,一个是欧洲国际博彩中心亚洲部主任劳尔。两人一瘦一胖,形态分明。年过半百的纪三同,虽然两鬓斑白,但举止干练,面呈铜色,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劳尔虽然未过半百,但过于臃肿的身体加上过早谢顶,显得比纪三同还多了几分衰老。

《赌球》就内容情节而言属于体育题材类的侦查破案小说,这部作品的新特之处,是第一次用小说的形式深刻揭露了广为人知又鲜为人知的赌球,作者没有重复以往“刻苦训练,勇夺金牌”的模式,而是从人们关注的足球腐败写起,从人性的贪婪和转轨时期的困惑问题写起,紧紧抓住了社会热点和正义必定战胜邪恶这条主线,最后,以强调人性的回归和中国足球魂魄的存在作为收尾,产生了“此处无声似有声”的强烈艺术效果。

第九章

痛下决心不搞足球的胡天,急不可耐地寻找接收大鸟足球队的下家,但是在比赛进行中找到一个下家谈何容易!这时胡天想到商信,便邀商信到车友俱乐部吃个饭。他除了让老同学帮他找个买家外,也想顺便问问进口油的事进展怎么样?因为他俩也算是这担油生意的合伙人之一,办成之后是可以分到红利的。

这担油生意是去年底几个加油站的小老板在车友俱乐部的饭桌上侃出来的。当时他们看到来俱乐部消费的有车族越来越多,便想利用这个平台多拉些固定客户。他们把想法一说,甫贵很赞同。经过商量,决定联合11家油站作为俱乐部的指定加油站,凡在指定油站加油的客户,在俱乐部消费可以打折。这招果然奏效,去指定油站加油的车辆很快多了起来,当然到俱乐部消费的会员也明显增多,甫贵和这11家油站都乐此不疲。

但是好景不长,大鸟市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油荒”。刚红火了两个月的11家油站便开始了“门前冷落车马稀”,到俱乐部消费的会员随之减少了很多。靠油吃饭的油站,一旦断了油源就等于没了生计。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11家小老板聚在俱乐部商讨对策,一连商量了几天也无计可施。甫贵问他们可有什么办法能走出困境?一位小老板说办法倒有,就是找不到关系。甫贵让他说说看。小老板说:“缺油是全国性的,为了解决油荒,增加战略石油储备,国家最近又批准了12家公司可以进口石油,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这些公司搞计划外的油。但这样办很难,一是咱们不认识这些公司,二是认识一般的公司也不行,必须是有背景的大公司才行。”

甫贵点头沉思了一下说:“我帮你们打听一下,看我认识的人里有没有能行的。”

一周后,甫贵带来了好消息,甫贵说:“我们澳门总公司的老板跟澳门华星集团的董事长很熟,他们都和史市长见过面。据老板讲,华星不但有石油经营权,而且是国家部委直属的驻外经贸机构,完全符合你们说的条件。老板跟华星说了之后,华星起初不想做,他们说搞油的圈子里太乱,后来老板又通过华星的前任董事长帮忙他们才答应下来。但前提条件必须是当地政府指定的可靠公司来谈,不要中介。签约后就要支付订金,等到中石油办理购油手续时,还必须提供三千万以上的存款证明,并保证按时支付购油款,否则他们也不能保证拿到油,上述条件如能做到才可以谈判签约。”

恒跃公司是大鸟市少数几个有石油经营权的企业,总经理白绍斌在第一时间里就得到了消息,他马上从网上查到华星集团的背景资料,接着又通过朋友了解核实了一番,华星的确是国家部委的一个驻外经贸机构,总部设在澳门。白绍斌根据他的经验,如果能和华星这样的集团公司合作,真是天赐良机,不可放过。白绍斌向公司领导汇报后,领导也表示同意干,但要求他最大限度地降低恒跃公司的风险。白绍斌想,规避风险的最佳办法是减少前期的投入,也就是少打订金,让大家把风险共担起来。白绍斌通过商信让甫贵把11家油站的小老板召集到了俱乐部,他自己又找来了9家,大家经过商量,除了四家退出外,其余16家都愿意各出23万,恒跃公司出260万,共计628万订金就这样凑齐了。很快,以白绍斌为首的谈判组奔赴澳门。由于合同内容早在来澳门前就协商好了,所以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双方律师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些情况后,也就同意签约了。

甫贵牵线搭桥谈成这笔生意后,使他在大鸟的认知度提升了不少,在圈子里被认为是一个有关系有办法的人。胡天转让俱乐部想托付的人中自然少不了甫贵。数天后,胡天托付联系的人都反馈来了信息,除甫贵外,其他的都不行,最好的信息也要等到今年底明年初再说。

甫贵帮胡天联系的那个想接手足球的企业,正是纪三同的企日公司。

甫贵对胡天说:“企日公司是一家颇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他们急于想在大鸟接到工程,公司的老总很喜欢足球,表示现在就可以谈。但他们的条件也很明确,希望大鸟市能把河滩口的房地产项目包给他们,如果他们拿到了这个项目,接手球队就是搂草打兔子的事了。‘企日’表示,到时候不但把利润投向足球,而且还要在大鸟科技开发区投资一个数字芯片厂。”

胡天对企日公司提出的条件表示理解,在商言商嘛!虽然这是一个“借鸡生蛋”的方案,但从交换条件上看还是可行的。再者说,现在大鸟那么多家的房地产公司都在争河滩口项目,可哪一家能做到“企日”这样?全他妈的是暗箱操做,偷着赚共产党的钱。要说这帮地产商可比足球黑多了,常常是建起一片楼,倒下一堆人。要是再把楼建成豆腐渣工程就更损了,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图财害命。不管怎么说足球也到不了那份上,看不惯大不了不看,让假球黑哨坑一场,骂几句也就完了。就凭企日公司这点仗义劲儿和公益心,也应该帮企日公司争一争河滩口项目。当然,更重要的是找到这么一个冤大头实在不容易,抓住了就不能撒手。

胡天想到这里又去找到商信,请他先跟史市长说说。没有市长的帮助,河滩口是拿不下来的。但商信不想管,怕再惹出麻烦。在胡天的死缠硬磨下,商信才答应帮他问一问。事隔两天,商信告诉胡天,河滩口项目现在已有17家公司竞标,争得很激烈,目前倒是还没定,但要办这件事必须按程序走,最好有一个书面报告,把你们的理由写充分,一式两份,同时送给市长和主管城建的章副市长,这么大又这么敏感的事不是一个人能定的。

企日公司以“项目换足球”的方案,并不是纪三同和甫贵想出来的,而是大鸟市土地局长向光普出谋策划的。他为什么会帮企日公司这样做呢?这要从车友俱乐部成立之初说起。

甫贵刚来大鸟时人地两生,急需在当地找一个后台帮他立足。于是边干边物色“帮手”。干他们这行的,物色帮手是轻车熟路。开业一个月后,甫贵打开秘设的记事本一看,便把目光锁定在一栏上:“向光普,58岁、土地局长,嗜赌好色。本月消费45000元。埋单人:博润房地产公司、盛鑫房产公司、开源建材工司、……”

在甫贵眼里这正是他猎取的目标,他认为常来这里高消费的主儿,都是过不了财色关的人。为了把他牢牢地控制住,他派人跟踪了一段时间,最后在向光普常住的大鸟饭店202房里安装了录像设备,把向光普和女人鬼混的镜头全都录了下来。一天晚饭后向光普又来俱乐部玩牌,玩到半夜时分,甫贵要请向光普吃宵夜,向光普说改日吧!甫贵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后,向光普警惕地看着甫贵问:“你是什么意思?”

甫贵说:“天机不可泄漏,还是到里屋去谈。”

向光普从甫贵不冷不热的语调和不容质疑的目光中,产生了不祥之感。

屋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昏暗的灯光下,甫贵不动声色地坐在向光普的对面,向光普既警惕又惊恐地看者甫贵,示意他快说,但脑门上分明已沁出了汗珠。

甫贵微微一笑说:“向局长,您别紧张,我既然找您就是为了帮您,如果到了于事无补的地步,我也就不找您了。我问您,您是不是常去大鸟饭店?”

向光普迟疑了一下,似是而非地点了一下头。

“您是不是在202房间住过?”

向光普警觉地说:“在哪个房住过可记不清了?”

“也许您记不得了,但有人却把您住在202房里的事儿全给录下来了。”

“什么?”向光普吃惊地脱口而出。

“不瞒您说,您在大鸟饭店过夜的房间正是公安局布控的房间,如果不是有人买通了饭店或公安局的人,是不会把你往这间客房里安排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要置您于死地。他们只要把您晚上风流潇洒的录像带一交,您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啊!”向光普惊愕地叫出了声。他盯着甫贵说:“你……你说的可……可是真的?”

“向局长,我怎么敢跟您开这样的玩笑?”

“那……那后来呢?”向光普问。

“我要说的就是您吉人天相,逢凶化吉,总能碰到贵人相助。”

向光普一手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一手示意甫贵快说。甫贵故意停顿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向光普赶紧帮甫贵点上,甫贵吸了一口烟后,笑呵呵地着对向光普说:“您别急,听我慢慢说。说来真是无巧不成书,那天晚上值班的正好轮到我的一位朋友,他一看是你,他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不错,就把这事跟我讲了,我也知道他的意思,就给了他一万块钱把带子要了回来,所以说这件事已经抹平了,没事了!”

向光普听完甫贵的讲述后已然是背透冷汗手脚冰凉,但老奸巨滑的他还是用半信半疑的眼光看着甫贵说:“甫老弟,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甫贵认真地说:“我跟您开这样的玩笑有什么意思?像这种事在我们眼里根本不算回事儿,但您跟我们不一样,是穿官服的人。哦,我不多说了,您自己一看就清楚了。”甫贵说完就把带子放进录像机,揿了一下启动开关,就转身走出了屋外。几秒钟后不堪入目的画面出现了,每一个镜头都明白无误地显示出那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就是他向光普,他顿觉头皮发麻脖颈发紧,两条腿像筛糠似地抖了起来……

瘫坐在沙发一角的向光普,一脸惊恐无奈,他知道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和甫贵同流合污才是唯一的生路。

向光普是城建项目审批组的主要成员,因此十分熟悉内部情况和办事的路数,他深知不用特殊的办法是拿不到河滩口项目的。因此他煞费苦心地想出了一个“借鸡生蛋”的方案,他相信用这个办法,在酒厂急于脱手足球的心态下,可以很快争取到领导层的支持,拿下河滩口项目。

第十章

市府大楼是大鸟市的标志性建筑,造型上很像一个鸟头,正面隆起的绿色球形屋顶和向前凸起的黑色门脸,构成了鸟的头和嘴。

窥视市长位置已久的副市长章秉志迷信风水,在搬进大楼前特意找到后勤处长,指定要最东头的那间办公室,章秉志笃信坐在最东头的屋子里会紫气东来,时来运转。

章秉志对史方明在换届前的困境颇为兴灾乐祸,他恨史方明这样有背景的对手,把他一压就是四年。他恨程百川对他的压制和歧视,对外把他推到第一副市长的位置,对内却把他排挤在常委之外。我章秉志也是有尊严有血性的男人,我不能继续这样忍气吞声地窝囊下去了。

章秉志是一个从乡长、镇长、县长一步步做到副市长的。从农民到干部,从基层干部到一市之长,即使他尝到了工作的种种辛劳,也使他品到了当官的种种好处,只要大权在握,就可以享受到“九五”之尊的殊荣。在搬进东南角的办公室后,章秉志曾专门请人算了一卦,果然是一个上上签的“乾”卦,卦爻中的“潜龙勿用”使他深信不已,他的确是一只潜在水渊里的卧龙,需要暂时忍耐伺机而动。“或跃在渊”和“飞龙在天”两句爻词更让他亢奋异常,他深信自己这条龙一定会腾飞起来的。

这一天,酒厂要求转让球队和建议把河滩口项目包给企日公司的报告,送到了章秉志的手上,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就不屑一顾地把报告扔到了一边。

同时见到报告的史方明心里很不是滋味,不到半年,他这个积极倡办足球的市长,又要在停办书上签字,真是莫大的讽刺。

急切等待市长批复的胡天,此时也很理解市长的心情,他在市长拿起报告审视时解释说:“史市长,大鸟足球不是停办,而是委托企日公司经办,就是转让一个经营权,目前球队的所有权仍归酒厂,球队的名称还是叫大鸟队。把球队转给民企运营也有好处,可以减少很多误会和矛盾。关于河滩口开发的事,下面议论很大,我听到河滩口之所以久拖不决的根本原因是一些关系摆不平。如果包给企日公司,人为阻力相对要小,因为‘企日’初来乍到,关系不熟,不代表任何人的利益,加上‘企日’提出的回报条件其他公司又做不到,就是公平竞争,‘企日’也占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