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着:“你……不怕有人会说闲话吗?”她却坚定地冷笑一声,道:“说就说吧,不就是一个寡妇带着别人的三个孩子吗?那又如何?我只是不愿看到……罢了,不多说了。我只是觉得卫青好歹也在我府上住过那些年,主仆一场;如今他替我弟弟上战场杀敌,他的妻子已故,孩子无人照顾。我作为彻儿的姐姐,为朝廷略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

“娘娘,您上次派奴婢去查的事情奴婢已经查清楚了。”绿筠低着头小声地对我说道。我望着她的眼睛,她却不敢正视我。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我痛苦地闭上眼,忍着心痛,问她道:“他们都死了是不是?”绿筠为难地点了点头。我自嘲般地笑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跌跌撞撞地走向窗边,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他根本不会放过他们,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他的皇位有所威胁的人,任何一个……”

这片镜湖永远都像一个世外桃源一般,宛若天上人间,不被凡尘所打扰。因为张骞说是想和故人一同来这里,我去跟中常侍大人说了此事,刘彻并未表示反对。我依旧打扮成男装,跟我们一道来的还有张汤。一曲《江山美人》罢,刘彻情不自禁地拍着手,称赞道:“没想到你走了这么多年,这琴技却丝毫没有比先前逊色。”

她听我这么问她,先是点头,却又摇头否认。我笑了,对她道:“有就是有,没有就什么没有。你这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若是真有,只要那人尚可,家中无妻妾,我便将你许给他,放你出宫,我这个皇后还是有这点权力的;如果那人已有妻妾,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没有什么话说。不知到底是哪位俘虏了我们绿筠的芳心?可是建章宫的侍卫?还是别谁?”

绿筠在一旁苦苦哀求道:“张大人,你快救救娘娘。”张汤见状,知道这样下去就真的要丢掉我的性命了。刘陵对雷备惊呼道:“不要啊!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雪柔!和你、我、苏非、陈由一起观星的陈雪柔啊!”“什么?”我听到他一声惊愕,他站在我的身后,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雪柔?”他喃喃地念着我的名字。“雷备,你一定想不到你我还会再相见吧?或许你早已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我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一丝悲伤、惊慌,平静得如同一池湖水。

别说是绿筠,这样的刘陵,让我感到由衷的陌生。她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几近疯狂的女人。张汤紧紧地攒劲了拳头,一言不发。刘陵更加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冷冰冰地对他说道:“让这个女人滚!我不想看见她!滚啊!”我含着泪,看着她。我知道,我们之间的一切全都会不去了,一如我和阿娇。那些曾经美好的日子,全都回不去了……

刚想靠近她,我却又停住了脚步。我不忍,真的不想看见她受尽酷刑般的模样。她听见有人叫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我透过她搭在额前凌乱的长发,依稀还能看出那张美丽的脸庞。“谁?你是谁?”她的声音小得如一只稍纵即逝的蝴蝶,那么的轻。

“母后,您怎么了?是妍儿和妹妹们惹你不高兴了吗?妍儿听话,不出宫了,在母后身边陪着您好不好?”妍儿甜甜的声音萦绕在我耳畔。我俯□,抱住妍儿,抚摸着她的乌发,慈爱地说道:“妍儿没有不乖,母后也没有不高兴。有你们在母后身边,母后天天都很高兴。”

“陛下。”我凝视着他的双眼,是那么的坚定。曾经的那些疑虑又涌上心,我低下了头,小声地问道:“臣妾出身卑微,只是一个歌女;卫家也是世代为奴……”“那又如何?卫家世代为奴,不也还是出了卫青这样的将才!朕就是反感那些朝中把出身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权贵,朕不要你因家世的尊贵而荣耀;朕要你的家族因你身份的荣耀而尊贵。”

徐采女在一旁羡慕的说:“那是自然,卫夫人是夫人,又育有三个公主,劳苦功高,比咱们两个住的好些那也是应当的。可见陛下是那么中意您。哪像我,笨嘴拙舌的,只怕以后会惹得皇上不高兴呢。不若王夫人,三言两语总能逗得陛下欢心。”我心下已明白大半,这两个女子,必是觉得王佩瑶让她们觉得日子不好过,又斗不过她,所以来拉拢我,希望找个靠山。

“盈……盈袖啊,是盈袖!真的是盈袖!”她哆哆嗦嗦、颤抖着望着我。我心头一酸,就滚下泪来。“是,我是盈袖。”她忽然变得老泪纵横,长长地抽泣着,对我道:“我对不住你啊……你不要怪我。”这句话着实是让我糊涂了,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住”呢?卫青说,娘最近连人都认不全了,想必她是把我和其他人混淆了吧。

他的眉头微蹙,不解地看着我,道:“难道你不想要朕夜夜陪着你?难道你宁可将朕推到别的女人怀里去?”“不,臣妾愿意陛下夜夜陪着我,更不愿意将陛下推到别的女人怀里去。可是……”“那就别可是了……”说着,他便一个俯身,将我打横抱起。我挣扎着,大喊“不要”。

“不,你错了,他爱你。我从来没有见他对一个女子这么好过。那日在清暑殿,我见过他看你的神情,看刘妍的神情。那是我从来都不曾得到过的眷恋,是为人夫,为人父的喜悦。你从来不曾知道废太子刘荣哥哥走的时候,他眼中的不舍;你也从来不曾知道他为了能当好一个太子而念了多少古书、吃过多少苦;

听了他的话,我感到有些吃惊,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看出了我的疑虑,接着对我道:“我知道姐姐这么问,想必也一定不相信是皇后所谓。只是铁证如山,想替皇后翻案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听了他的话娿,我有些气愤,道:“什么铁证如山,只要抓到甘泉宫里的宫人宫女一一审问,一定就可以查出幕后黑手是谁。”

他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对我道:“奴才不敢胡说啊!是甘泉宫,奴才听说,方才中常侍大人带人搜查到了甘泉宫,在皇后娘娘寝宫的床底下,翻出了一个上面扎满了针的布偶。中常侍大人张汤张大人已经带人到了,说要……说要带了皇后娘娘走。”

刘彻思忖着,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一点,其实朕也一直这样想着。”忽然,他面露惊喜之色,对我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在那家酒肆吗?”我不知道他为何又会提到那里,便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衙役张汤?”

阖宫上下都穿着黑白的孝服,一时间压抑至极。长信宫中,我拜见了王太后,道:“太后长乐无极。”她见了我,笑着说道:“子夫啊,快过来坐坐。”我疑惑地问道:“不知母后叫臣妾来有何事?”她拉过我的手,丝毫没有悲伤的样子,反而是一脸的轻松。我想,现在在这宫里,再没有人能压制得住她了,她才是这后宫之中的第一人。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刘彻因喜欢去病,担心他跟着母亲过穷日子,还特地给她指了一门好亲事。将她做主嫁给了开国名臣陈平的后人陈掌,以她的姿色、出身,这可真算是莫大的恩典了;连着她们卫家一个被过继的大女儿卫君儒也嫁给了太傅公孙贺。如今我们卫家一家,也真可谓是羡煞旁人了。

他看了看我,握住了我的手,牵着我贴近城墙,指着远方的地平线对我说:“子夫,你看,这繁华的长安。我们脚下这片繁华的土地都是朕的,这如此多娇的江山都是朕的。总有一天,朕一定会长驱直入,击溃匈奴的老家。不再让我大汉的女子,去和亲换来和平!朕要你和朕一起,同在这城楼上看这天下在我刘彻的治理下兵强马壮、富饶万年。”

“哼!那个刘嫖简直是太过分了!”门外忽然传来刘彻愤怒的声音。我忙循声走到内厅,只见他一脸的愤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一见到我便对我说道:“卫青已经找到了。果然是窦太主派人所为!她也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竟然公然掳走朕身边的人,还那么明目张胆,丝毫都不避讳!天子脚下,她置朕的颜面于何地?”

“绿筠!你现在快去御厨方,去找一个叫李二的人。找着了,立刻带他来长信宫门见我;茜儿,你快去未央宫找中常侍大人,告诉他我要见陛下。”“诺。”绿筠听罢,猜想到这事情不一般,立马朝宫外跑去。我带上芍儿,赶忙赶向了长信宫。

我望着他同样满足的神情,禁不住有些好奇地问他道:“只是一个公主而已,值得陛下如此高兴吗?”他白了我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欣喜地朝女儿小小,将她在怀中晃来晃去,带着无比的自豪说:“皇子朕自然是喜欢,不过,公主也一样。倒是你,别的女人若是生了公主,必定满脸的沮丧,你为何又是欣喜满足?”说完,我和他都会心地笑了。这一刻,无需多言,我们彼此都知道,此时的我们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