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我刚刚听到了一阵琴声,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原来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是陛下派人来赐死我呢。”张骞听了哈哈大笑,春长也忍不住笑了,说:“家人子真是说笑了,陛下怎舍得赐死家人子呢?”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悄悄地拉过春长的袖子,低声地问:“我问你,甘泉宫那边昨夜到底怎么样了?我是不是没几天好日子过了?”春长听了我的话,苦着一张脸,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看向了张骞向他求助。

中常侍在外面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夹在两个这样的主子之间也着实难办事,伴君如伴虎啊。见这光景,一个想法顿时从我心中冒了出来:他们夫妻二人既然不和,阿娇不希望我这个女人出现来和她抢刘彻的宠爱;刘彻现在登基不久,羽翼未丰,一定还是会顾及窦太主一行的势力。那我何不借此顺水推舟?

夜,渐渐地来临,汉宫高大的宫殿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庄严而又肃穆。青铜一色的砖瓦墙,在烛火微光的照耀下,晃动着屋中摆设的影子,分外诡异。过堂的风呜咽着,使得本就清凉的清暑殿更加阴森冰冷。如果没有绿筠几人陪我一起,相信我此时早就已经被吓跑了。那些在后宫里受冷落的妃嫔呢?那些孤独终老的宫人呢?她们真的只能一辈子待在这样一个可怖的地方吗?

春长见我这么问了,也不好推脱,只好对我说道:“闹鬼倒也不是,而是这梁美人对外宣称说是病死的,其实啊……”他偷偷摸摸地四下里瞅了瞅,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对我说,“其实奴才听宫里的老人儿们说,梁美人是被吓疯了,然后才病死的。”吓疯了?我大惊失色,难道说梁美人就是被鬼给吓死的?我磕磕巴巴地怀揣着一丝侥幸问道:“那,你有没有听说梁美人是看见了什么才被吓疯的?”

春长惊诧地看着江月,又不知所措地看向我。我叹了口气,朝他点了点头。他见我没有流露出不满的神色,心里稍稍放了点心,对江月问道:“那敢问江月姑娘,不知皇后娘娘给家人子安排的是哪个宫?”江月的脸上划过一丝冷笑,道:“清暑殿。”“清暑殿?”春长惊得叫出声来。江月见他这个神情,似乎又是料到了,又是不满地问道:“怎么了?春长觉得不好?”春长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忙对江月解释道:“不不,春长哪里敢不满?只是……只是……”江月不耐烦地问道:“只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宫里的马车便在门外等候着了。我拜别了卫大娘,那些长乐坊带来的东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了,我便把它全部都给了芍儿。芍儿这个人我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可她和霍仲儒生的这个孩子我是真心的喜欢。只希望这些财物能让她过得好一点,这样骏儿也可以过得好一点。因为香盈袖是我在长乐坊的花名,而我又一直与卫青姐弟相称,所以平阳公主就赐我姓了卫,以卫盈袖的名字进宫。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一个大男人,竟然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是,我是一个男人啊!我不是一个懦夫!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母亲,我的姐姐,再受着这份罪,再一日日地过着这种穷日子。我有我的抱负,我卫青是马夫不错,可我哪点比哪些纨绔子弟差?总有一天,我要骑着我心爱的小红马,驰骋疆场,让我大汉不再受匈奴之欺,不再靠和亲来保住安宁!可我卫青,是一个懦夫。即使把我放到军营里又能怎样?一个无名小卒罢了,谁能懂我的抱负、我的鸿鹄之志?可当我认识了皇上之后,我就知道我的人生会开始不同,我不能……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

“因为他老眼昏花,看不清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弄不明白到底这天下是姓刘还是姓窦。”窦?我忽然想起来了。刘嫖?椒房殿!是那日我和阿娇一起进宫,在椒房殿,那个说阿娇和刘彻有夫妻之相、后来在假山后面对刘嫖说我和刘彻也有夫妻之相、还要杀了我的那个太史令!她冷笑了一声说:“他以为他私底下和我姑母勾结、说彻儿和阿娇做夫妻可以天长地久的事情可以做得滴水不漏。可这世间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他错就错在跟错了主子,认为登基不久的皇帝太年幼,不值得他来卖命。”

“你那天对我说,你只想要一份属于平凡人的幸福;而这种幸福,身为一个帝王我不可能给你。可是朕就是想让你知道,即使是身为帝王,这份寻常夫妻的相濡以沫我也能给你。只要你愿意,不,无论你愿不愿意。如果朕不曾得到你,朕又怎么能让你知道我做的道?朕是一个帝王没错,朕有我想要守住的江山;可朕更有我想要守住的女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想要守住的女人都守不住,那还谈什么江山?没有人一起,一个人独自面对这大好河山又有何意?而朕,想要陪我一起的人,是你。”

她一听急了,抱着骏儿坐到了我的身边,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对我说:“真的。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们说过,我偷听到公主对她的贴身丫鬟说太后要她悄悄在宫外为皇上选女人的事情?听说这皇上和皇后的感情并不好,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个子嗣。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替自己的弟弟考虑了。你不知道吧,听说咱们的皇上就喜欢能歌善舞的女子,所以这府上的女子除了貌美之外,公主还专门请了乐师来教她们。”

头牌?我在心里暗自苦笑着。长乐坊头牌我又何尝没有做过?香盈袖这个曾经响遍长安城的名字恐怕早就已经销声匿迹了吧?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数百年。事实上哪里轮得到数百年,只要数百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新人重跃枝头,替代你的位置。无论哪里都一样,谁,都不是无可替代的。既然这个小女子如此地想进长乐坊,与其让她毫无头绪,那还不如我这个旧人帮她一把。蕙娘那里,我应该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只是自从离开长乐坊以后,我就一直躲在卫家,几乎与世隔绝一般,也不知道长乐坊的她们好不好?

她半低着头,扭扭捏捏地红着脸小声地说:“锦年。”“锦年?是锦缎的锦,年华的年吗?”她点了点头,我细细地品位着这个名字,不禁点头赞许道:“如锦斑斓的年华,嗯,真是个好名字。你是长安人吗?你家住在哪里啊?”她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灵动秀气的大眼睛,贝齿轻轻地咬着朱唇,欲言又止。

听到她的话,我心里稍稍有了几许放心,希望一切还没有来得太晚。我感激地对她点了点头,起身跟着沁芝走了出去。

他缓缓地走到了我的身边,“你终于说话了,我还以为再也听不到你说话的声音。想想那、我、皇上还有张骞,我们一起在这里,张骞抚琴,你唱歌,那个画面就好像还在昨天一样,如今一晃,竟已大半年都过去了。”我的脸上拂过一丝淡淡的苦笑,歌?我早已不是那个长乐坊能歌善舞的香盈袖了,我也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正在我们尴尬的时候,忽然从卫大娘的房中传出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是芍儿的!随后卫母也大声喊着:“青儿!盈袖!你们快来啊!”我心中一惊,暗叫不好,难道是要生了?这么一急,我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上。青儿扶住了我,我却感到腹部一阵难忍的疼痛。“糟了,怕是……我要生了。”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上流了下来。青儿看见我痛苦的模样,把我打横抱起,抱到屋中的床上,急切的目光让我不安与惶恐的心有一点安定。

只见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躺在地上,看那衣服,似乎就是刚刚在巷子里看见的那个和芍儿私会的人。芍儿一见他,立马扑了上去,又打又骂地喊道:“你个死鬼,你说你去武安侯府谋差事,谁知你都是骗我的!我是被蒙了心了,中了蛊了,还为你生儿子,你把我的钱都拿回来拿回来啊!”“芍儿,我也不想骗你的。可是你给我的哪点钱我连武安侯的面都见不到啊。我不来如意坊我能怎么办?事到如今,我已经是自身难保,临走前还能看你一眼,我也无憾了。我走后,你一定要把儿子养大,这样我也就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