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狐疑,看了看陪着他一起观察贺兰骢反应的元常,道:“你不觉得很古怪吗?”

女王负手背后,淡淡地道:“你知道朕的心事,那么你也当知道朕如今有多着急吧。”

元常点头,扔给宁羽几个弹丸,道:“这个你用的着。”话毕,便策马直入宫禁。

“不用了。”干戈摆手,最近噩梦不断,难为这大医令了,几乎夜夜陪着他不得好眠,那些天总是靠安神汤入睡,现在夜已深,怎好再麻烦于他。

“贺兰。”皇帝低了头,鼓足勇气,没有说关于皇子满月安排的事,而是说出闷在心里很久的话,“朕,喜欢你,离不开你。请你……请你看在念北的份上,留下吧。过去是朕对你不好,朕可以保证,日后会好好补偿你,照顾你,以后只与你一人厮守。朕别无所求,只恳请你不要离开。”

小贵一见皇帝,有些局促不安,“陛、陛下……”

念北气呼呼地道:“不给,我就揍你。”

右配殿内,元常与一群太医围在寝床外,急得焦头烂额,却是无计可施。这人生孩子,不分男女,可这临产的人不配合,纵是大夫医术再高明,又能有什么办法?床榻边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叩头不止,哀求着苦苦忍耐产痛的人,想开了,配合大夫顺利产下皇子。宫中的血腥太多,那群苦命人生怕此时皇子有失,他们各个万劫不复。

女统领悄悄低头,抿住小嘴,努力把笑意憋回肚子里。

小贵愣住,开始细细咀嚼贺兰骢的话。

女人冷哼了声,“曹贵妃以为怀了龙胎,便可稳坐后位。只怕这事其中有什么蹊跷,陛下名义上保护,实则已经令她禁足。她那么能闹,陛下都没这么做,只为了保龙胎,也太牵强了些。”

想到这里,安荣劝道:“陛下,无论如何,还是吧。贵妃的性子,你也知道。真闹起来,伤了胎气,总是不大好。”

接过小贵的好意,一碗酸梅汤见了底,扶着小太监正要起身,就觉一阵天旋地转,又倒回榻上。

皇帝呸了一声,低骂,“没良心。”

猛地抬头,曹贵妃才发现,贺兰如月正迎面走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福了福身,算作请安。

元常拱手一礼,硬着头皮道:“陛下神武,泽披四海,连个男人落到你手上,都让你玩的跟个女人似地,如今怀着龙种,却不得知。”

干戈抱拳,“山野草民,干戈。”

“我的身体,真的这么差么?”

贺兰骢抱拳,“多谢大嫂。”

“嗯,嗯!”干戈欣喜的答应,“你要做什么?”

皇帝讶然,半响道:“宪王说的有理,今日休整,明日返回京城。”

“真是干戈?”倒退数步,贺兰骢还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自己思念多日的干戈。

“贺兰,朕今日才发觉,原来你也是少见的美男子。如此人间绝色,若是不说,怕是没人会信你是驰骋千军万马的沙场武将。”手指轻一下,重一下的划着他的脸颊,最后把那几缕乱发拢于耳后。

“是,是,是。”安荣点头,“陛下轻得都飘起来了。”

贺兰骢懒得理他们,扬起马鞭,抽打逐云的马臀,马儿吃痛,顿时冲了出去。

接下来,同样的戏码天天上演。皇帝也不用小贵过来请旨,下了早朝,直接摆驾小厨房,做好贺兰骢的午膳,再去御书房。傍晚,天不及擦黑,明黄色的身影又在小厨房忙碌开来。

火狐披风被小贵从红木柜中取出,为他系好了缎带,小太监又把一个温度正好的暖手炉放到贺兰骢手中。

皇帝味同嚼蜡般用过晚膳,终于等来沧澜殿那边的消息。

恢复最初凛然不可犯的气势,贺兰骢坦然开口,“我与你生死无交集,你死心吧!”

“你来为他求情么?还是你连求情也不屑,想让朕成全你,和他一起去死。”皇帝也一下子平静下来,这人昏迷后,曾不停大叫,让自己杀了他。杀了你,成就你的忠义之名么?

贺兰骢见到高英,自然也是高兴万分,“你小子真是大胆,居然自己敢潜进北苍皇宫。”

安荣笑出声来,“陛下,今天是又没沉住气吧?”

蕊儿道:“高将军,方才那个事,请切记,一定告知翼王。”

贺兰骢点头,“是啊,他们家这次打造的利刃,只做馈赠,不外卖,千金难求。所以啊,还是要姐姐出面才可为弟弟求一柄嘛!”想那吴家的公子,看姐姐时,眼睛都能开出两朵牡丹花来,而姐姐,每次只一句,牛嚼牡丹便把人家打发了。

“若是没别的事,在下告辞了。”贺兰骢故意忽视皇帝瞬间绿了的脸色,只想快点离开有皇帝的是非之地。

小福晃晃脑袋,“公子哪里是阶下囚,公子是当下最受宠的……”

话说贺兰骢自新年初一醒了过来,便发现,守卫在昭凰阁暗处的暗卫撤了,正奇怪呢,安荣过来传旨,皇帝准许他可以在皇宫里自由活动。

翼王听了干戈的回报,也是没有头绪,“将军怎么看待韩朝辉撤兵?”

皇帝探究般地又看看崔贵妃,见女人不卑不亢,不再说话,只专注于夜空缤纷夺目的烟花,心里一乐,这女人比玉宸宫的精明,若是日后玩起小动作,可是比曹家的厉害得多。也好,这样才有趣。

蕊儿撇了撇嘴,一副若是伺候好了,哪会是现在这样的架势。不理会安成和小福,蕊儿把小太监捧的那件淡蓝色锦袍拿过来,走到贺兰骢身后,道:“由奴婢伺候二公子更衣可好?”

顾铭洲看着满身红红紫紫的痕迹,咬了咬牙,此刻不是哀哀凄凄的时候,想办法逃走才是正经。忍着从后腰下面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他穿好衣服,可惜刚打开门,就迎面撞上了圣文帝。

其实,顾柳两家那天同一时辰喜抱儿女,很多人是知道的。

皇帝道:“别问那么多了,你只需躺着享受就是了,为夫对于伺候你,乐此不疲。”

皇帝对安荣道:“拿给他看看吧?”

他自认常年在外带兵,很少陪伴家中娇妻,时常愧疚不已。不想被喻为女人生死劫的产子一关,孙氏竟真的没迈过去。办好了孙氏的后事,贺兰骢又回到樊城,心细的人发现,延平侯整整一年,都是素带围腰,等同戴孝。

贺兰骢看看四周,雪片不大,也不密,状如柳絮,随风起舞。大雪初下,落地即化,哪有雪景可言。忽然一笑,感觉这皇帝无聊至极。

“这是朕麻烦太妃亲自下厨做的,你的胃口一直不好,如此下去,身体就会很难调理。”

大司寝被召到金华宫时,见崔贵妃端坐主位,只冷笑不语,心里颇为忐忑。下跪请安时,出口请安的话竟结结巴巴,连贯不上。

昨日被打了一百鞭,又被皇帝折腾了良久,贺兰骢几乎没什么体力,小福和另一个小太监扶着他,直出了阁楼,才看到外面有乘软轿。

当时已经很晚,四下静悄悄的,只有阁楼里传出的喝骂和惨叫声,划破夜空,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