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难受吗?”干戈问着,看他脸色多少恢复些,这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干戈还在笑着,把贺兰骢笑得直咧嘴,认为他在发疯。后来,他揉着腰,说:“我来龙首山,就是在这里借住。这里冬日不冷,专门种进贡的香稻。”

抬起他的手腕,看到那圈醒目的红痕,干戈喃喃道:“锁链岂能锁住你的心,我知道你一直在反抗。我知道,你很委屈,那皇帝定不会善待于你。呵,现在你终于睡安稳了,睡吧,睡吧,睡醒了,什么烦恼都没了。我会为你报仇,把你安顿好,我定要亲手杀了北苍皇帝。”是啊,如果元文敬不死,又能有几天平静日子可过。

皇帝跨上火麒麟,准备带人出营,元常跟着追出来,“陛下,等等臣。”跺了跺脚,元常随便跨上匹马就追。

“逃了?”那人低声自语,反复重复着那两字,手下不自觉地松了劲。

动作很轻,很轻,皇帝悄悄把套在腕上的精钢铁环去了,又小心翼翼把链子一点点收起。

嗯?皇帝翻眼睛,想了想回答:“是喜欢了吧,朕也说不好这是不是喜欢。反正,朕就是觉得他若是不在身边,朕就感觉孤独。”

贺兰骢莫名其妙,不明白一路上都很听话的逐云,此刻怎么就不听主人的指挥了。这时,皇帝哈哈大笑。

小贵苦恼地说道:“陛下,奴才也是不得已,公子晚膳吃什么吐什么,就是吃陛下的面不会吐。所以,奴才斗胆,请陛下——”小太监终究是没敢说,请陛下万金之躯,再下厨房吧。

“贺兰,朕给你带点好吃的过来,你尝尝,都是朕亲手做的。”

皇帝呸了一声,“那只破鸟,早炖了早省心。”

皇帝又看了看安成身旁的木盒,道:“你心里有数,说出来听听。”

明黄色的龙袍出现在视线里,他恭敬地俯身,叩首。听到皇帝对他说,把头抬起来,他照做了,正对上皇帝如矩的目光。

“你一定要当着东林旧主的面,让我难堪对么?”

“荣总管,于海这几天盯着那个人,发现他又去了丞相的府上。”

小福赌气把贺兰骢藏在床顶镂空花格里的匕首拿出来,气呼呼地说:“公子,奴才不想你做傻事。”

待蕊儿走了,贺兰骢抽出匕首,捋着锋利的刃,松了口气。红辣溜刀鲈鱼,我贺兰骢做出的味道,不会比姐姐差。可是,和姐姐的赌约么,她欠我的东西,当然是要还的,何时还,由我说了算。

想掰开皇帝的手,偏皇帝攥的太紧,贺兰骢道:“放开我。”

小福扑哧一声笑了,“公子啊,奴才看得出来,陛下真的喜欢公子,而公子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陛下,公子难道一点感觉没有么?”

那人甩了干戈的手,别过头去,“我不知道阁下说什么。”

安荣躬身,“奴才明白了,遵旨。”

皇帝轻笑,这女人聪明得就是不说,为何这烟花看起来不同于往年。

昭凰阁内,小福苦着一张脸,对面前的安成摇头。

因为那一年,岐山的天命凤凰失踪了,如同人间蒸发般,消失了。

正要劝慰夫人几句,老仆人在门外说道:“老爷,顾老爷遣人来报喜,说是午时,得弄璋之喜,特请老爷过去喝酒。”

惊讶于皇帝的反应,贺兰骢久久不能回神,原本心里有点后悔,刚才鲁莽了,他已经做好了被惩罚的准备,却不想皇帝未多做为难。难道,这皇帝转性了?

安荣这时躬身道:“陛下,他来了。”

“贺兰,你现在的样子,让朕几乎快把持不住了。”

雪是夜里开始的下的,皇帝睡不着,穿戴好了,拿了件番族进贡的雪貂斗篷,带人去了昭凰阁。

在暗格内摸索了下,一个精致的漆匣便拿了出来。把书册放回去,他打开了那个手掌大的漆匣。

宫女一下糊涂起来,问:“娘娘,要不要奴婢出宫面见御史大人,请示下啊?”

那人答道:“现在天子迷恋侯爷,这是大好的机会,侯爷抓住此等良机,还愁不能早日脱困么?”

“给他清理干净,另多加派人手,给朕盯仔细了。”

皇帝一愣,也是一阵冷笑,“贺兰,怕朕碰你么?可你身上哪处没被朕碰过,尤其是……”皇帝笑着,手又开始不老实,隔着衣服,直接去摸他后腰下面的部位。

另一本,记录的,则是一些敏感的事情,皆和朝中大臣有关。私纵家奴霸占农家田产的;官员私吞铜盐课税的;挪用拦河筑堤款项的;私拦漕运贡品船只的……

贺兰如月从那孩子眼里,看到了敌意,知道他这是故意为之,心中苦笑一声,上前,双膝下跪,行叩拜之礼。按照礼节,口中呼道:“东林贺兰氏如月,拜见皇后娘娘,祝娘娘凤体安康,吉祥如意!”

人一下坐起来,身上的锦被滑落,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包裹着消瘦的身躯,两腕间的锁链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随着人的动作,发出哗啦的响声。

贺兰骢整张脸通红,心里无限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那臭孩子丢到监狱去。世上没卖后悔药的,这就是报应、报应!

现在,贺兰骢是生无可恋,真正的心死。

原本已经哑了的嗓子,最后却是奋力吼着自己的疑问,封为公子,这无意于晴天霹雳。历来听说各国有进献美女一说,北苍国提出让自己作为岁贡进献到该国,那时他就想到应该是这个结果。他那时拼命想逃离改变这个宿命,可最终还是回到原点,什么也没有变。

元常知道劝不了皇帝,心里隐隐担忧,望了望昭凰阁的方向,心中叹气。

“将军?”高英暗想,这不是干戈的一贯作风。

安荣发现自从得到贺兰骢转危为安的消息后,皇帝一扫几日阴霾,食欲也好了,人也精神了,连批阅奏折的速度也快了。

龙案上单独摞在一起的三道奏折静静地摆在那里,安荣拿起上面那个打开,匆匆扫了一眼,忙又合上。接着又打开第二道和第三道,不禁眉头紧皱。

嗯!皇帝差点气岔了气,扬手就想给此刻嚣张的人一巴掌,偏一看到那张高高肿起的猪头脸,硬生生又把手放下。

皇帝自假山后现身,走了几步,给对面的安成打个手势,示意他不可声张。

“呵呵,臣的脑袋一直别在裤腰上,陛下要踢,随时摘了去。无妨,到时陛下别忘了给臣再装回来就是。”

……

“宫规里,好像有一条,说的是奴才在回话时,要对主子用敬语。你学了半天,难道怎么和主子回话都没学会么?”

“朕对她做什么?”小皇帝摊开两手,非常无辜地说:“她是朕的长辈,当然是好好孝顺了。不过,朕现在还要不要尽孝心,那就要看你延平侯怎么做了。”

于海一抱拳,“我家主子请延平侯去北苍做客,侯爷是自己走呢,还是让咱们动手带侯爷走呢?”

虽然欣喜百姓没有被骚扰,但心思缜密的贺兰骢却在想,事情远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