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荣大声道:“谢太妃娘娘!”

“请便。”甩给皇帝两个字,把嘴巴一闭,不再多言。

他总是觉得很累,然每每把眼睛一闭,那晚发生的一切就会立时出现。若是只被皇帝侮辱了,他还能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可那天,那天发生的一切就是噩梦。被那几个太监用药物控制着,无力挣扎,众目睽睽之下被皇帝侮辱。过后,皇帝又残忍地折磨他一阵方罢了。谁知,噩梦并没有就此打住,才醒过来,就被告知他已经被封为公子,真正成了这小皇帝的后宫之人。

待那碗东西喝完了,头还是很沉,眼皮如坠着什么东西,依然睁不开。

干戈扭头,翼王已经走到近前。

小二见那人身材挺拔,面目清隽,手提金刀,背背雕弓,知道这是有来路的主儿,不敢怠慢,一面牵着乌骓马,一面把那人引进正门。

又是华灯初上的傍晚,贺兰骢静静地躺着,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呵呵,本宫就知道她会这么做。”

“那你能不能不说出来?”被拆穿了心头把戏的皇帝,几乎咬牙迸出这句话。

曹贵妃心情大好,亲自熬了一盅补汤,待皇帝下了早朝,带人送往御书房。

王华道:“我主无其他意思,只是请丞相帮忙打听下,若是此人不在东林,此事也就罢了。而先前提到的事情,翼王依旧履行承诺。”

元文敬站起身,道:“师伯,你也认为朕做错了对么?”

安荣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陛下这招麻烦了点,却是控制一个人的好方法。

“两国交战,何来两国交战?”小皇帝略弯身,抬起阶下之人的下巴,“朕忘了告诉你,现在已经没有东林国了。东林国君已经降了,朕封他为留侯……”

府中的下人拿着多于往日数倍的银钱,给贺兰骢躬身行礼后,便依依不舍地离开。

一道一道请求援兵的、请求运送粮草的、请求发放军饷的,以及分析当前军情的奏报,全部石沉大海,原来是被左右丞相扣押,不得上达天听。

“回陛下,有点麻烦,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逃跑,于海他们看得比较紧,但又怕伤了他,所以路程上多有耽搁。”宁羽仔细观察着皇帝的表情,见天子未露不悦之色,稍稍宽心。

“臣妾遵旨。”贺兰如月只觉这气氛诡异异常,硬着头皮,正要福身行礼,被皇后身边的孩子拦住。

“慢着!”小孩先是给皇后往上拉了拉锦被,然后才嗤笑一声,迎上皇帝探究的目光,毫不示弱地说:“很像吗,不觉着啊。不过,即使再像,也不是顾铭洲,顾铭洲是独一无二的,可惜,死了两年了。”

皇帝慢慢沉下脸,双手紧攥成拳,那小孩也不理会,轻描淡写地对贺兰如月道:“北苍祖训,后宫嫔妃,初次觐见正宫皇后,要行叩拜大礼,任何人不得违反此制。”

“你!”皇帝大声出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贺兰如月从那孩子眼里,看到了敌意,知道他这是故意为之,心中苦笑一声,上前,双膝下跪,行叩拜之礼。按照礼节,口中呼道:“东林贺兰氏如月,拜见皇后娘娘,祝娘娘凤体安康,吉祥如意!”

皇后此时终于开口,声音淡漠:“妹妹请起,姐姐眼力不好,身子又不济,不能亲自相扶,望妹妹不要见怪。以后,陛下就拜托妹妹伺候了。”

皇后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小孩昂起头,挑衅地看着主位上的帝王,嘴角泛着一抹冷笑。

贺兰如月把头低下,暗道,这孩子,将来了不得。

贺兰如月初来乍到,很快便察觉到了这北苍皇宫的诡异。

夜里,已经就寝的圣文帝会突然抱着贺兰如月,然后大声喊叫。

第一次,皇帝喊,铭洲,你是朕的,若是朕得不到,那个女人也休想得到……

第二次,皇帝喊,铭洲,你竟如此讨厌和朕一起……

第三次,皇帝喊,贱人,你为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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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委身与朕,当朕不知道么……

第四次,皇帝喊,贱人,你给朕醒过来,朕不许你死,再不睁开眼睛,朕就把她们拉出去剁了喂狗……

第五次……

……

度过一个个惊悚的夜晚,白天,圣文帝一切如常,似乎根本不记得夜里发生的事情。

贺兰如月很快捕捉到蛛丝马迹,知道了一些宫中秘事,其实,本不算什么秘密,不过是怕新嫁娘心里不好过,没人说而已。

贺兰如月那会才知道,皇帝既不喜欢皇后,也不喜欢她自己。

皇帝喜欢的人,是北苍第一才子顾铭洲,为了得到顾铭洲,皇帝可是光明的、不光明的,使了不少手段。那个斯斯文文的、带着文人傲骨的谪仙般的男人,从不惧皇帝对他用强。表面光鲜,荣宠不衰,只有近身伺候的宫人内侍才知道,那位主子被宠得鲜血淋漓。每次侍寝,都会丢掉半条命。

顾铭洲被皇帝强带进宫,最初的两年就是这样度过的。后来皇帝也觉得无趣,便换了个花样。

一直没有纳后的圣文帝,突然下诏要立后,当满朝文武高呼吾皇圣明的时候,皇帝立毫无背景的民间女子柳清君为后。

旨意下达后,满朝哗然,被困于昭凰阁不得自由的人,得到消息,心里无限悲怆。自己的青梅竹马,如今被皇帝立为皇后,是何原因,没人比他更清楚。

那天,昭凰阁的主子,发了很大的脾气,砸烂了室内的一应用具器物,并把皇帝御赐的珍玩古董也毫不吝惜的扔向地面。

旁人都以为那位主子担心自己失宠,其实不然,他是心愤难平,他知道,皇帝此举,无非是为了牵制他,让他永远断了逃跑的念想。

皇后被迎娶进宫整整三年,皇帝不闻不问,而昭凰阁那边,反抗却是愈演愈烈。

被深宫幽禁的一对相爱的人,敢爱不敢言。他们被皇帝互相牵制着,默默抗争,最后,走投无路之下,他们决定一起赴死。

皇帝雷霆震怒,当天晚上,皇帝强辱了皇后,为了报复顾铭洲,也为了得到一个继承人。

当皇后传出有喜的消息,皇帝在顾铭洲面前炫耀着自己的胜利,只换来那人更加深恶的唾弃。

皇帝被彻底激怒,为了让这个自己离不开的男人听话,他叫来调教司的奴才。

痛苦的针刑,令人生不如死的各种调教药物,最终,让那个高傲的男人变成一只没有意识、只供皇帝亵玩的木偶……

……

贺兰如月收回思绪,道:“太细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总之,顾铭洲与皇后,还有当今的皇帝,其实想来,也都是可怜人罢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贺兰骢平静地问着。

贺兰如月想了想,道:“听说,顾铭洲担心先皇伤害皇后和太子,一直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那会,他的身体已经很差,就为了皇后和太子撑着。但是皇后自从产下太子,元气大伤,心情抑郁,也落了病,没多久双目就盲了。太子八岁时,顾铭洲不知从哪得到皇后病入膏肓的消息,便断了生的念头。在一次侍寝后,趁先皇外出行猎,拒绝太医的救治,没几天就死了。”

贺兰骢的手一抖,杯中的清水险些撒出来。

“其实,皇后那会是病重,不过总算是转危为安,但顾铭洲却是生无可恋,不再吊着那口气,撒手而去。先皇得到消息,火速赶回,遍找神医救治,可人的法身都凉了,哪里还救的回?”贺兰如月停顿一下,又道:“先皇把气全撒在皇后身上,为了报复皇后,先皇把顾铭洲的棺椁放置在帝陵属于皇后的位置。看皇后身体羸弱怕也不久于人世,便在帝陵陵墙外为皇后单起冢建陵。”

“什么?”贺兰骢一惊,“陵墙外单起冢,那不是?”

贺兰如月点头,“同被赶出皇家,没什么区别。帝陵是皇帝即位便开始修建,而皇后病重,仓促建陵,是何等简陋,可想而知。皇后又撑了两年,就是先皇去东林求婚那年,才殡天。也就是我和先皇大婚不足百日的事情,而先皇迎娶我,不过是觉得我和顾铭洲有几分肖似,拿我报复皇后而已。”

贺兰骢问道:“当今的北苍皇帝,就为了这个恨你对么?”

“唉。”贺兰如月叹气,“我想,大概那会的太子,对先皇还抱着一丝期望。在顾铭洲过世后希望先皇能善待他和皇后,却不想什么也没改变,而先皇的恨意则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