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和四崽本来站的面对面。四崽瘦小如猴,傻子体魄庞大如熊,四崽的脑袋就在傻子的胸口晃动。两人互相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绝望。

这些人里,四崽这人,虽然没崔铭善胆子大,却更精明细致,体察入微。他虽然也看不见这老宅里的东西,但是他的危机感却胜过任何一个人。当在最初,也就是在杏儿第一次穿入众流氓之中,吹息灭灯的时候,众人都感觉阴冷,但只有四崽真的感受到威胁。当时每个流氓都开始感到惧意,但又都看得平常,没有人注意快要死的崔秀丽的反应。只有四崽,敏感地觉得,崔秀丽那时候的号叫,不仅仅只是面临谋杀时所感受到的恐怖。是的,四崽的确是个精细而聪明的男人,在那时候,他就开始疑惑,就算是知道自己已经死定了,但崔秀丽的恐惧还是有点令人吃惊。她太过头了。

按照崔葳葳的骨骼构造,神婆子确信,她的眼睛,肯定就是传说中的那类。虽然那老婆子看不见崔葳葳的脸,而且自己也是一个瞎子,就连那传说中的视力神奇的眼睛,老婆子也是只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其实。

实际上,崔葳葳虽然早已断定,这帮人已经可以看见这群鬼祟,完全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鬼祟的陷阱里,但她却当然无法知道,这群人的视力,能看到的东西,跟她崔葳葳是完全不同的。

“先救出孩子!”妈妈在火焰里挣扎。

崔葳葳猛然醒悟。

而陈铭德的神色也凶狠起来,嘿嘿地狞笑。

本来,崔葳葳以为,他们都跟傻子一样,是全无知觉的人了。但是现在,崔秀丽的号叫声,给他们的神经最后一次震撼。傻子的哀鸣,在震撼之外又加一重。他们原本就比傻子聪明,毒茶也没傻子喝的多,眼下就比傻子更清醒一点点。他们的脚步也迟滞了,似乎在与某种意识力抵抗,不肯向前挪动脚步。崔葳葳听到从他们当中,传出了不均匀的。紧张的喘息声和呻yin声。他们的眼神渐渐开始明亮,有了明确的焦距,更有了巨大的恐怖。崔葳葳明显的察觉,这些男人的目光,从那一家四口鬼身上一触即缩——毫无疑问,他们现在完全可以看清楚这几只邪物,正如她崔葳葳那双眼睛一样!

“这儿还剩一个最鲜的!我喜欢!”

而崔葳葳,此刻,她听到的是一种脚步的声音。

那些办案的人员呢?的bc6dc48b743dc5do13b1abaebd2faed2

陈铭德又点点头,叹道:“可叹,可叹啊。“说着又掉下泪来。哽咽了许久,方才续道:“可叹啊,这水莽毒草,原本是上古恶毒之物!据说就连神农皇帝,也因误服了水莽草而归天。老夫年轻时候,在地方上为官,无意里听说,当地深山里,竟然还真的生长有这种毒草。老夫年轻好奇,就暗中收藏了一些,原本打算自家种植,不料这水莽草一离开山林,就与寻常草叶没有两样。老夫想再去寻些回来,当初领路的向导却逃之夭夭了。”

却看那崔秀丽,脸朝后,后脑勺对着她,一只手臂,以灵巧的姿势,从脖子上解下傻子缠上的绳子,然后,又是一百八十度转圈,两眼暴突,向下扫视。的

“杏妹妹,客人都乏了,你快快去伺候着他们歇息吧!”那桃儿含笑地吩咐道。然后,那眼风却阴森森地扫到崔葳葳一眼。

崔葳葳突然意识到,那茶水初端来时,原本是极香的,沁人心肺。可是,方才只顾到听陈家三鬼诉说往事,竟没留意到,不知道何时,那令人眩晕的香气,竟变成了恶臭扑鼻!

说着,又凑了桃儿的素手,饮了一嘴茶水。

她不禁大喝一声:“不!你们才是真正的鬼!“

可就在那个时候,崔秀丽的尸体,刚好弯曲到与地面水平的角度,他摸了个空。

“是啊是啊,”众人都在互相询问,“到底是哪位兄弟弄来的茶水啊?”

老大人握了那姬人的一双素手,在掌中轻轻地拍了两下,仰面叹道:“桃,你说的对啊。老夫正是看了今日的情形,想起当年的凄惨了!”

崔秀丽张嘴喘几口气,忽然哑着嗓子哭喊:“崔铭善!我咒你们都在这里当吊死鬼!我死心塌地跟你,你真的,就连一点点恩情都不留吗!”

老大人背后的桃儿也笑了。

如此又点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杏儿把蜡烛吹熄了。杏儿把一张狰狞的,吊死的脸,凑到崔铭善和那男人之间,而这两个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崔铭善兀自高声喝骂,倘若不是眼睛看不见,势必摁倒那男人,一场暴打。

那男人凑着电筒的光,取住蜡烛和火柴,吃地划了一道细弱地火光,便向那蜡烛凑去。

崔葳葳疑惑地看着这满屋子的光明,又渗透到屋外的青石台阶上。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八九岁的小孩子,个子不高,一低头,就看到桌子底下,一对眼珠子黑溜溜的,瞅着崔葳葳,崔葳葳急忙向后缩了缩。那少爷忽然笑了,那笑声是“唧唧”地,跟小老鼠一样,指着桌下,对那满清的官儿说:“阿玛,这姐姐跟咱一样呢!”

美人的脸,是有热度的。她的鼻翼微微颤动,说明她在呼吸。

所以,这也是崔葳葳至今没吓昏倒或者直接疯狂的原因。她也算是见识过“大阵势”的人了,虽然她怎么都弄不明白,那些“阵势”,究竟是真是幻,但胆子倒是被训练得大了。所谓多见少惊。

她似乎有点明白,那个心狠手辣,象头狼般奸诈恶毒的崔铭善的想法。自己在这个时候进入第一现场,一旦弄不好,崔铭善一伙可能就反而成了第一目击证人,自己就有可能成为杀人嫌疑犯。而崔秀丽又喝得那么醉,别说自己,如果一个小孩子想杀她,只需在她喉咙捅一刀……崔葳葳的冷汗一滴一滴顺着下巴往下流,越想越是恐惧。

而崔铭善也依旧在等待。

天快亮吧。崔葳葳心里祈祷。

天快亮吧,求求你……崔葳葳从没现自己的求生欲望这么强。

这么强……

她抱着弟弟,在扭动滑移的土地上狂奔。

崔葳葳不常在山地里玩,而现在,由于大雨已经引起了泥石流。而越流越快的水流,也在警告着崔葳葳,危险就要来到了!

崔葳葳是懂一点点的。她听奶奶说过,暴雨往往会导致山洪爆。

她已经摔了无数的跟头,没几步路是两脚走的。而现在,八岁的崔葳葳,恐惧地现,自己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山洪来临之前,必须立刻找到地势高比较坚固的地方躲避。

可是现在,脚下泥泞光滑,水流冲击,她怀里抱着弟弟,正在一步一步,顺着水流往下冲刷!

耳边已经听到了轰隆声。

崔葳葳魂魄都飞了。她必须紧紧拉着弟弟,稍微松手,三岁的弟弟,就会顺着山势滚落下去。

天真黑啊。就象黑夜提前来临。

劈劈啪啪的大雨浇灌下来,崔葳葳的脸上象覆盖了一条河。

明天,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