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斯医院的抑郁症介绍比他先前学习的那一套更权威,也更全面和实用。虽然谈不上引人注目,但的确还有点意思。打开小册子,扑入眼帘的是一种纯洁清新的感觉。整个页面全是淡绿色的,使人不由得想起了学生时代男女出没的后操场草坪。

胖男孩点点头,冲他友好的一笑。他看上去年龄不大,长着一张娃娃脸。

下午一点整。

“可我并没有用它换取任何好处,半点都没有。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去调查。”

接下来是酒吧的介绍和详细的地址。信的末尾,还贴了一张大大的酒吧照片。

不一会儿,电梯的开门声响了。一阵空旷的脚步声过后,艾伦站在了门口,敲了敲打开的门。许可站起来。

许可清楚地记得,在三米工作的三年里,他只有在上班的第二年夏天迟过唯一一次到。

莫医生笑了起来。“你说呢,许可先生。我们所做的,只能是让每个人逐步建立正常的情感,其中包括可以战胜的抑郁。头盔的调节作用是有局限的,而人体也是有耐受性的,它不可能让人时时感到无忧无虑。实际上,这对病人尽快地融入社会也很有帮助。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戴着这玩意儿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医生。”许可说着从治疗椅上站起来,“还有事吗?”

“每周换一次电池。最根本的是,你得让自己本身的‘内咖啡’正常起来。你可以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许可冲着莫医生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向门外走去。进入走廊的刹那,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我可以玩电脑了,谢天谢地。

回到病房后,许可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床尾挂上了一张硬纸卡片:11床,许可,25岁。抑郁症。一级护理。最末还标上了一个小小的头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笨家伙,忽然觉得心里怪怪的。天啦,从今天起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顶着五磅重的铁脑壳的大头男人。

房间里空空的,双人病房还只住了他一个人。许可躺在床上。

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头盔,闭上了眼睛。在提出无数个方案又一一否决之后,他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

在梦中,许可来到了一个黑暗的地方。一些若有若无的微光不时在视野的边角闪烁。但是,无论他怎么敏捷地回头,却总也来不及看个真切。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觉得越来越不安。冥冥中,似乎有无数潜在的目光正从各个角度打量他,忽隐忽现。他觉得它们是属于同一个人的,而他却看不到对方。

“我在哪儿?”有一刻,他禁不住问道。

“一个并不可见的地方,”几秒钟之后,一个声音回答说,“一片通向死亡的交界之地。”这是一种音色近似、音量却千差万别的隆隆声,从整个空间袭来,捉摸不定。在梦中,许可知道,说话的其实并不是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够模仿出这种声音。在这个影影绰绰的空旷之地,不要说生命,就连轻风、流水这些运动的物体都很难见到。

“在这个地方,在这片地带里,充满了欺骗和伤害。”声音继续说道,语气绝决。“要想现,就必须以生命为代价。”

“现什么?”许可问。他屏住呼吸,漫无目标地四下张望着,想借着声音的回答寻找出它的来源。然而,整个空间静悄悄的,再没有话语回应。身边的一切渐渐变得诡异而可怕:所有的黑暗沉沉地压了下来,潜伏的目光冷峻地交织着,他不由得全身绷紧了。突然,他觉得身子一轻、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已经坠落在了空气中……

许可惊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心脏扑扑地跳得厉害。正午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对面高楼的影子正笼罩在他的身体上。突然,他眯缝了双眼。病房窗户的网状栅格上,惨淡的金属光泽星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