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专管运送液化气钢瓶的,收费合理,当天送当天取,决不影响用户使用。你们能不能把用完的空钢瓶让我们来送?”锦生问。

“干什么,要砸门是咋的?”一个年青女人穿着睡衣打开门,见是送罐小子她没好气冲厨房一指,“放里边去!安上!”

“二梅,你以后别搽红脸蛋和戴那个破玩艺,太难看!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你看哪个上班的人像你这副德行!”锦生瞅着二梅说。

“记住了,你们现在已经是名光荣的人民街道工人,到这里来是参加社会劳动,是劳动不是来玩的,以后要准时上班,不许迟到更不许无故旷工。长艳你这盒子里装得是什么?”锦生弹弹盒盖子问。

“我叫花仙子。”二梅歪起脸儿答。

“喂,老牛叔,你说的是她?你该不是要把她介绍给我作对象吧?”锦生疑惑地问。

“瞧啊,还戴了顶小孩帽子,你个不着吊的东西!叫你别跟小孩玩儿别跟小孩玩儿,你就当是放屁,三天两头的给我惹祸,看我今天咋收拾你!”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揪住孩子头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

每逢下雨天,傻哥们都会非常兴奋,也许他们是用这种方式,庆祝今天的雨天与昨天的不一样,以前蹲街头的时候,他们最难过的就是刮风下雨天,饿着肚子两眼茫然,如今他们体质强了,忙碌中让雨水冲个凉快倒也惬意。

在街边候车棚下他们停住脚,彼此看看都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每个人的面颊流下来,很快在地上汪成一片,两个女孩冷得直磕打牙。

“我要冷死了,看我的牙,自己就、就不停的动,”二梅哆嗦着说。

“我也是,站不住了,”长艳蹲了下去。

“我们把湿衣服脱下来拧一拧,这样能暖和得快一点,”锦生说。

两个女孩子也跟着解扣子,锦生忙喊:“二梅、长艳,慢一点!女孩子可不能像我们一样光膀子,来,我们给你俩围个帐篷,你们在里面脱下湿衣服拧干净后再穿上。”

男孩子揭下车上的帆布,几个人举成个圆筒将两个女孩子包在中间。

“保顺偷看了!”大宝猛然喊道。

“你胡说,我没有看!”保顺抗辩。

“我亲眼看见的,你就这样——”大宝学着保顺的样子,放低两臂抻长了脖子往圈子里面看。

“你也看了,你也看了!”保顺大声喊。

“可我什么也没看着,就看见、看见她胳膊了!”大宝红着脸说。

“你肯定看见了,你猫腰干什么?哈哈,起反映了!”保顺怪叫。

锦生照大宝屁股踢了一脚,“瞧你这点出息!女孩子家换衣服,好男人是不该看的”。

“咦,那儿有一堆塑料布,还在动吔!”小青突然惊叫着丢下帆布向棚子一角奔去,两个女孩裸着上身暴露出来,可没人顾得上她们了,大家的目光齐扫向了那个角落。

小青小心捏住塑料布猛然一提,所有的人相跟着一哆嗦,定神看,是一个人蜷缩在那里。

“是个老头!”保顺叫道。

“他也在抖!”大宝跑过去。

“他为啥在这儿?他病了吗?他是饿了吧?”两个女孩也跟过去。

“他是冷的。看,他衣服上还有字,”锦生伏下身仔细看,“凌河区小-------看不清了,让雨浇掉了!我猜,他可能是个老年痴呆症病人。”

“他有家吗?”

“他找不到家会被冻死的!”

“我们帮帮他吧!”

“誰知道他住哪里呀!”

“都别吵了!”锦生吼道,“我们现在得赶快把罐送到用户家里,他们正在等着做饭,这是我们的正经事,至于这个老头,他的家人也一定会自己找来的,我们快走吧!”

“我不走,他很可怜。”大宝蹲在老头旁边。

“我也不想走,可怎么帮他呢?”二梅嘟哝道。

“都不走活儿誰干?别费话了,快走吧!”锦生冲入雨中,端起了车把。

“可我们真得应该帮帮他,不然他真会死的!”小青也小声嘀咕着说。

“是呀,把他丢在这儿誰知他家人啥时能找来,我看不如我们把他捎上一块走,到了他家附近他肯定会记起来的,咱们啥也不耽误。”保顺说。

“真是好主意,锦生哥快同意吧,我来拉车保证使劲。”二梅叫道。

看看大家都愿做好事,锦生也就点了头,几个人齐动手扶老头上车,老头哆哆嗦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的困惑。

车子更沉了,可走得更快了。“这是誰家的老头啊?”锦生喊了第一嗓子,多少带有玩笑意味。

“誰家的爸丢了呀!”

“这是誰家的老头,快来打哇!”

“再要不来就拉走了!”

七嘴八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道两边的窗户上出现了惊异的面孔,有好奇的也有愤怒的。

走过了一街又一街,罐子赿来赿少,最后只剩下了仍一问三不知的老头,正在几个人为难之际,终于有人打着伞呼从远处喊着跑过来,见了老头气咻咻喝斥不止,连扯带拽弄下车把那块遮雨的塑料布也狠狠地丢在地上,而老头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任凭家人气极败坏地拖了去。

“他们不喜欢他!”长艳有些难过。

“这家人家也是,连个扁屁也不放一个就走了,好像是应该应份的事儿,”保顺麻搭着脸说。

“他真的很可怜!”二梅眼圈里转着泪花。

“这对他们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了,时间久了,光剩下生气了,可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帮了他,就别再心软了。”锦生长叹一声。

雨渐渐停了,伙伴们又一声呼哨推动了车子。

第二天,大宝没有来上班,他妈妈跑来告诉锦生,说是患了感冒,想必是被昨天的雨淋的。可一连三天过去,仍不见大宝的影子,这使锦生有些不安,就连二梅她们也念叨起来。

其实大宝的病早就好了,只是他妈心痛孩子,非让他多休息两天。他在家中呆不住,怀念起自由流浪的日子,不知不觉又走向屋外。晚风和喣行人悠闲,好久没有独自闲逛世界了,他也不习惯再掺杂在老汉们的群落中,这一次他走得很远,出了小区,迈进了城边花园。

花园不大,中间有个凉亭,亭子里的矮墙上骑着两个男青年,两人懒散地倚着柱子,百无聊赖地吐着烟圈,大宝走过去,在他们脚下的石墩上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