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刚过一场特殊的会议在街道会议室召开了,不肖说参加会议的人别开生面,就是主持会议的人也让人颇感意外,过道间和窗户上趴满了好奇的人,人们屏住呼吸,细听屋内的动静。

屋子里,牛主任陪着杨锦生走上台来,低下“嗡”得一声,听得有人喊了声:“这不是孩子王吗!”再看台下凳子上藏头缩脑坐着三男两女,模样不济可人人胸前都缀着朵大红花,他们脸上非但没有笑容,还个个弓着腰直勾勾盯着地面一副惊恐不安的模样。

牛主任端着水瓶子说:“今天的会议有点意思,到会的竟然是一些很特别的人,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感到挺新鲜的。我前天看过一份报纸,说得是一伙偷瓜的小青年在玉米地里无端毒打一位年迈的老乞丐,啥也不因为,就因为老乞丐人傻,他们打着开心玩,结果愣是把个大活人给打死了!法院依法判处几个小青年三年到十一年不等的徒刑,这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可小青年的家长们仍不依不饶要求法院判自己的孩子无罪,因为他们觉得老傻人的生存权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这是什么?这是法盲是草菅人命是对弱势者的冷漠!残疾人也是要生存的,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有权力生活在社会这个大家庭之中,我们不应该歧视他们还要处处同情和帮助他们,今天这个会就是专为他们而召开的。”

牛主任用肘碰碰身边的锦生,催促他说话。锦生挠着头皮很勉强地站起来。

“喂,大爷大婶们,这几位在座的哥们姐妹们,主任让我来说几句。我叫杨锦生,高中毕业考大学就差12分,在这个区里大概没有几个人不认识我,对,我就是小孩司令!本来我想找个正经工作可老牛叔让我带领这几位那啥的人,自己开点事情做,我哪是干这活儿的料,可主任说我是老牛拉破车正合适!当然了我不是老牛今年才18岁冒点头,诸位也不是破车,浑身上下不比别人少一个零件,咱们合起股来定能干出点名堂来。以后你们就叫我杨大哥好了,记住,‘咩——’就是我。”锦生把两只手指支在头上,学了一声羊叫,逗得在座的来了精神,僵板的面孔上露出了笑颜。

“你叫什么名字?”锦生走下台阶问那个痴呆的大宝。

“我叫傻大宝。”呆人似笑非笑地回答。

“以后要说学名关大宝,”他又指二梅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仙子。”二梅歪起脸儿答。

“你还叫蜡笔小新哩,竟瞎说!你应该叫张梅,记住!我现在提问一下,看你们记住没有,傻大宝——不对,应该叫关大宝。关大宝,我考考你,我姓什么?”

关大宝惊恐地向下缩着脖子,摇摇头。

“哎,不必害怕,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工作,我就是你们的大哥,没人敢再欺负你们,大胆地回答,我叫什么?”锦生走到大宝又把两个指头支在头上示意他。

“你叫,咩——”大宝躲着他的目光说。

屋外的人全笑了,锦生也梗起了脖子,牛主任凑过来赶紧解围,“唉,一回生两回熟,慢慢他就记住了。”

锦生拍拍自己的脑袋,“这才屁大点功夫就忘了——我不叫‘咩’,‘咩’是羊叫声,我姓杨是你们的队长,当然,这还没有得到你们的认可,我会让你们了解我的。现在我郑重宣布,从今天起,我们的社区服务队就成立了!”锦生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带头鼓起掌来,可台下却无人响应,老牛在一旁只好补上一句,“大家鼓掌,都鼓掌!”

台下的傻人们相互看看,拍起手来,仍旧是战战兢兢的。

“我下面来点名,张梅——你说到!好。韩保顺,关大宝,徐小青,刘长艳,记住自己的名字,以后再不允许有人给你们起外号,叫外号,你们也是有人格和尊严的!”

“孩子,你讲得好啊!”一位妇人从后排站起来,颤抖着两腿走过来,一把拉住锦生的手,“过去,街面上的人管我们家的二梅叫傻二,小狐狸精,听着我的心都碎了,刚才一听你叫她张梅,我都感到耳生啊!谁不希望有个好孩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伶俐,可不幸的事儿让咱摊上了,这苦水就够多得了,可还有人拿他们寻开心,把他们当猴子耍,让我这当妈的心都在流血呀!这回好了,街道上把这些傻孩子拢到一堆,有你这么个精灵鬼带着,我总算可以放心了。谢谢街道干部们,也谢谢你!”

牛主任笑呵呵问二梅:“丫头,小杨做你们队长你愿意听他的吗?”

二梅扬头看看锦生,“我妈愿意我就愿意!”

“这关你妈什么事儿,我是问你愿意不?”

“他愿意我就愿意!”

“合着你是到这搞对象来了,这丫头!”主任忍不住笑起来,他又走到韩保顺跟前,“保顺,你是这几个人中有文化的人,要多协助锦生工作。”

“能让我在这儿住吗?”保顺直愣愣地问。

“你想搬出来住?这没问题,只是得你哥嫂同意才行。”主任说。

更多的人涌进屋子,把讲台子团团围住,大宝妈也一把拉住锦生,“大侄子,大婶有句话要嘱咐你,我家大宝有个毛病,一哭大劲喽就尿裤子,这都是让人家给打怕了,以后你可得多担待呀!”

保顺的哥哥激动地说:“兄弟啊,我就把保顺交给你了。他得这个病也怨我们——唉,不提了!我不图他能挣多少钱,只要他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我整天在外打工,根本顾不上管他,就指望能有个人帮帮他,让他凑口饭吃我就知足了,我去世的爹妈也就安心了!”

长艳妈也挤上前来说:“大外甥,我家长艳是个女孩子,你可要多费心,以前她很少出门,要不是信得过咱们居委会,我哪敢带她来呀!”

小青的老妈眼圈红红地说:“小杨队长啊,我家小青以后就全靠你了,他以前靠捡破烂吃了上顿没下顿闹得浑身都是病,你可得多费心!以后他自己能挣口饭吃,我死了也能闭眼了,我就这么一个挂念啊,拜托你了,拜托你了!”

牛主任过来劝慰大家,“老姐姐们,听我说,你们都放心吧,我们街道要管这些孩子就一定管到底!锦生啊,都听见了吧?婶子大娘们寄予你多么大的希望啊,带领着你的队员们踏踏实实干一场吧!”

一阵电话铃响,老牛按下键子,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牛啊,我是工商局老王,你们成立那个服务队的申请报告我看过了,按政策你们可以享受免税待遇,还可以享受社会保险补贴,这是国家对残疾人事业的关怀,明天你就叫人把证照领回去吧!不过,老牛哇,不是我给你泼凉水,现在办各种行业的人每天都有,倒闭关门的每天也不在少数,他们大多是社会上的强人,都免不了要走背字,你收罗那些痴呆孩子搞社区服务,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还听说你让一个捣蛋鬼带着他们,你这不是自找添乱吗!我敢打保票,这些人能挺三月就算你有本式,要能挺一年,我在大道上拿着大顶走!”

“锦生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牛主任举着电话高声喊。

锦生冲着话筒喊道:“我也告诉你,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干好,你就等着练好拿大顶吧!”